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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夜里冷得让人没有知觉,冷怀素早早在床上躺下,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她还很疑惑。 更不会想到,推门而进的是温景。 他穿着纯白的羽绒服,漆黑的眸子像嵌进了风雪,整个人散发着寒气。 冷怀素怔住了。 他走进来几步,在她床边坐下,哈了一口气搓搓手,将手搓得恢复一点温度来才敢握住冷怀素的手。 “我后天要回去了。” “嗯,我知道。” 所以她原本打算明天去见他。 “我……”他有点犹豫,看起来有些不安,咬了咬下唇,说,“我现在已经恢复了水下训练了,虽然还是以力量训练为主,但是…” 他看见了希望。 “赖医生跟我通过话,我在澳洲的医生也联系过我。” 冷怀素静静听着,并不催促他,可已经心有灵犀一般,弯了弯嘴角。 温景忽地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自己胆小,低下头来盯着冷怀素的手掌,他的拇指指腹在她掌心轻柔地画着圈。 “我好像可以好起来了,姐姐。” 他终于说出口了。 “对不起,我总是很自私。” “但是”他抬起头来看进她眼底,漆黑的眼眸像有盈盈月光,“接下来的路,能陪我一起走吗?” “当然。” 冷怀素扑上去抱住他,眼角湿意渐起,喉咙里像哽住了一块糖,又甜又堵得慌,说不上话来。 她当然能陪着他。 她从未离开过。 不安与惶恐在温景心中消散,迟来的喜悦与欣喜像潮水一般淹没他。 两人松开彼此,温景低下头,冷怀素抬起头来,鼻子撞到彼此的,又向反方向错开,又撞上了。 于是两人都笑了。 好像彼此的身体比他们本身更先反映出生疏。 他们离得太远太久了。 温景笑着挑了挑眉,不想做无谓的尝试了,他大手包住冷怀素脑后的头发,揽住她的腰身,把她推向自己。 他找到了她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滚了滚喉结,又继续加深。 生疏了没关系。 那就熟悉熟悉。 - 半年后。 奥运会选拔赛之前,温景问冷怀素能不能陪他去母亲的墓地。 冷怀素没有立刻答应,她说:“想好了吗?” 温景这半年的病情控制得很好,可心理疾病不比寻常疾病,致病因素多,容易反复,冷怀素不敢掉以轻心。 他选拔赛在即,这次如果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她难以料想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温景却说:“想好了。” 他当然也明白这件事对他的冲击,但是有她在,他相信自己可以面对。 去墓地那天下了雨,温景举着一把大黑伞,在墓园里站得笔直。 他垂下眼去看段惠心的遗像。 这是段惠心去世以后,他第一次来看她。 从前是不愿面对,之后是不敢面对。 他好像比自己想象得要平静得多。 与病魔抗争的这大半年,被冷怀素悉心爱护的这大半年,他在逼自己慢慢接受自己从来就不被亲生母亲爱的这个事实。 对于段惠心来说,温景的出生是意外,可对于温通而言,温景的到来是惊喜。 他从一开始起就钻了牛角尖。 温景看了片刻,最后看了眼段惠心墓前摆放的新鲜花束,花朵淋了雨更显娇嫩。 他说:“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 温景参加奥运选拔赛的那天,冷怀素没有工作安排,她瞒着温景到了现场,不敢给他压力,只想偷偷看着他。 发令过后,温景出发跃入水中,第一个50米他位居第四,冷怀素紧张地捏着衣摆,身边有无数的呐喊声喝彩声,她的世界却好像静音了,只紧紧盯着泳道。 第三个转身后,最后50米,温景起腿加速,在最后20米左右的距离成功反超,以1分50秒33的成绩拿下小组第一,成功进入明天上午的半决赛。 冷怀素捂住嘴几乎要哭出来。 她在赛后没多久接到温景的电话,她跑出体育馆,捂住听筒不让风声走漏她的行径,听着他分享他的喜悦。 温景在次日的决赛上夺得第二,没有达到奥运A标的他,无缘此次奥运会,可为了这个成绩,一向冷面严厉的霍山居然在赛后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比谁都清楚温景有多辛苦,这样的成绩有多难得。 …… 又过了几月,9月初冷青岸的忌日,温景陪着冷怀素去了墓园。 9月中旬的全运会上,温景在200米自由泳的项目上以1分52秒01的成绩拿到了铜牌。 10月,温景的好友许濯婚礼,冷怀素陪着温景出席。 她注意力全在豪华婚礼的布置上,一边感叹这场面,一边四处观望着。 温景以为她想到自己的婚礼,谨慎地说:“如果觉得遗憾的话,我们可以再办一个婚礼。” 冷怀素咬了一口丝绒蛋糕,满脸不屑:“为什么遗憾?我可不喜欢这种招摇的风格,再说了……” 她望着温景,笑得眯起了眼。 温景:“再说什么?” “没什么。” 奶油在她嘴里融化,甜味沁入五脏六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