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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着,“姑娘,多谢你——不过,姑娘,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衾嫆眨了眨眸子,看了眼身后的楚漓,胖嫂也一眨不眨地望向那边温和浅笑的男人,眼里的疑虑更甚。 对方却好像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似的,只在衾嫆出声询问后,才点点头。 “去吧,我在这等你。” 然后继续淡然温润地坐在原处,安安静静的,像是一株雪莲似的。 胖嫂盯着他的瞳孔又看了几眼,直到书语察觉她的注视,朝她冷不丁地看了一眼,她才忙收回视线。 随后带着衾嫆去了灶台那边,离得远了些,她才张望了眼外面,确定书语看不见她,也听不到,才压低声音,对着衾嫆几乎是气音地问了一句。 “姑娘,你相公的伤真的好了吗?” 她见衾嫆神情中没有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忧虑,便知道她相公的伤大概是没什么大碍了。 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么一问,衾嫆愣了下后才点点头,“找了军中大夫看过了,已经没有大碍了,今天也是为了让他出来走走散散心才出门的。” 只当是胖嫂热心肠,关心下楚漓的伤势。 但是胖嫂却捏着手帕,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衾嫆。 看来姑娘是不知道情况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衾嫆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有话要说的,便正色道,“大嫂有话不妨直说,不碍事。” “哎……”胖嫂叹了一声,“姑娘啊,我,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讲,毕竟我也不是大夫的……” 她纠结得眉头都打结了,衾嫆不禁笑意收敛,心下咯噔了下。 事关楚漓的身体问题,她从来都是小心再加小心的。 当即目不转睛地盯着胖嫂的眼睛,“你说。” 胖嫂见她这般郑重,也知道这不是小事,便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方才我见你和我说话时,你家相公坐在那眼神虚无,一开始我只当他是身体刚好有些虚弱出神,但……但我从前未出阁之前,照顾过我爹,我爹是上山砍柴时伤了眼睛,但家里穷,他怕我和我娘知道了要四处奔波筹钱给他医治,他便一直隐瞒着…… 然后我发现他总是双眼出神地望着前方,和他说话之前,他都不知道我在看他,直到我出声他才听着我的声音循着我的地方看过来……他那时的表现就和方才你家相公,十分相似。双眼没有神态,且今日太阳毒,他坐在那,好几次日光照过来,他身后的那小哥好几次忍不住抬手挡着眼前遮光,你家相公却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喝茶。” 胖嫂见衾嫆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有些歉疚地叹了一口气,“我,我也就是猜测,只是因为当初我爹是这样的,后来他彻底瞎了后,摔伤了,我和我娘才知道他一直瞒着我们。所以,所以我才说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毕竟我不是大夫,你说大夫已经诊过了,也有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你别多想……” 后面她说了什么,衾嫆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攥紧了手指,指甲嵌入手心中,她才艰难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微微挤出一个笑来,轻声对胖嫂说了句,“不会,多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发现……我还有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说着,她踉跄了一步,胖嫂要扶她,她抬手示意不用,然后深深呼吸一下,面上重新带着笑地走出去。 只是心里却一片酸涩自责,因为,胖嫂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为什么这几日,她发现一向不喜欢被伺候的楚漓这么粘人,她只当他是粘自己,却不想,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他没法自己倒茶吃饭穿衣…… 还有马车里,她问他外头这个好不好看,那个有不有趣,他说他累了想要睡一会,是不是因为他根本看不见外头的景象是什么样的,所以他只能逃避? 还有…… 人多时,他握着她的手,没有走在她前面替她挡着些,像从前的话,他总是下意识伸手挡住熙熙攘攘的人群,唯恐她被碰到,也总喜欢走在她前面,因为这样可以替她开路。 今天他走了一会人多起来便说要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其实是害怕人多了他看不清会撞着然后暴露?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没有被点出来之前,一叶障目,根本不会发现,或者说发现也不会往这样没有发生过无法想象的方向去设想。 但一旦被点出来,很多细节就都有迹可循。 她怕被发现自己在强颜欢笑,抬手在脸上轻轻揉了揉,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走到楚漓面前。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也不出声,眼神不动声色地朝他的眼睛望去,里头果然没有神采,就连她走到他视线之中了,他的眼睛也没有怎么眨一下。 “夫人。” 直到书语微微动了一下,朝她唤了一声,坐着的男人才眨了下眼睛,顺着书语说话的方向看过来。 “说什么了?” 衾嫆瞬间,心就沉了下去。 书语平时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像是刚刚这样,所有人都还没行礼出声,他就先开口的情况几乎没有…… 而他还离楚漓极近,说话的方向正好对着她走来的方向,他出声后,楚漓才眨了眨眸子缓缓朝她看来。 这说明了什么? 衾嫆险些站不稳,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都黑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