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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自己在悬河中的倒影,看着自己的脸逐渐变尖,蛇影逐渐覆在了她原本的身形上。 婴勺发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高高地举起了手。 下一刻,金色的火焰迸发,从她所在的位置,滔天的火焰向外席卷,燃烧了整条悬河。 西南荒的地火,东荒的离火,昴日星君的日焰,还有四境轮南境的地火,杂糅锤炼在一起,压住了从诞生起便强势介入轮回的悬河水——这是神与天地的较量。 宁静了千万年的枉死城从未遭受如此大的震动,火焰如雪崩一般从悬河下游烧上来,毫无分寸地毁灭了所经之地所有活着的和死了的。 鸡飞狗跳的悬河中上游愈发混乱,所有的鬼差和亡魂都在飞快逃离。来不及从悬河里爬出来的,短短顷刻间就被烧成了灰飞。 下游的迷障里,一条又一条的蛇在婴勺的身边消失。他们在枉死城中困了一辈子,终于走到了生命的最终点。 鬼一个个地死去,由近到远,白雾变淡。 火焰烧得土地滚烫,澎湃的火光映得枉死城上空的冥河闪出金光,惊动了无数冥河内外的生灵。 最终,在下游的尽头,轰然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或者说,一座山。 看不见的高山连着天地,阻塞了悬河与冥河的交汇,拦腰截断了枉死城里本该有的轮回。 婴勺倒在地上,身上映着那高山的影子。她知道那是门,但她此时已经几乎浑身无法动弹,没有身体作为屏障,悬河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她本就虚弱的生命。 婴勺艰难地喘着气,勉力向前爬了一小段,却再次无力地倒下。她嗅着焦土的气味,悬河被燃烧的气味,还有那些苦命鬼被烧成残渣的气味。 那些人原本是人,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让自己的魂魄在枉死城中得到了救赎,终于决定走向新的轮回,继续做个凡人,却没能如愿。 这山,或者说被这山笼罩的悬河,让他们因为进不了轮回而变成了鬼,还变成了这么难看的鬼。 婴勺大约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变成蛇的样子,有时候确实是这样,如果他们自己无法维系自己本来的样貌,那么在被抽取精魄时,会变成那山的养料。而在这期间,山会将他们变成自己最熟悉最方便操控的样子。 婴勺猜测,这山上的生灵或许只有蛇。 娘的,不能死在这里。太他妈的难看了。 她再一次抬起手,催动所有能催动的法力,滔天金焰轰向那虚无的山影——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在她的火海炸开的那一瞬间,似乎同时有人从外面正在猛攻这山门。 第57章 枉死12 “不放。有本事自己挣开。”…… 婴勺蜷缩着, 剧烈地咳嗽,咳到视线模糊。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悬河在夺走自己的生命,还是烧毁悬河的自己, 抑或是这座说不清来历的山。 万万没想到, 她没死在姬纣的手里, 没死在四境轮和玲珑局, 无数次死里逃生,最终居然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么个鬼地方, 无人问津。恐怕等天地都改换了,也没人知道这是西南荒讹兽一族小王姬殒命之地。 罢了,她连枉死城都烧了,就算出去了, 也逍遥不了多久,迟早要遭天谴。 当年朝华姬被天谴,引来那么大阵仗, 害得榭陵居那个疯子花了一辈子去捡她的残魂, 放出了魔神阎烬,差点把整个六界拖下水……虽然这世上不会有那么个疯子去替她捡残魂, 但要是她遭了天谴, 师父弈樵罗织戚尹肯定会很伤心,还不如就这样失踪的好,反正她也不是头一回失踪了…… 只是可惜了弦歌。她拖累了这大好的青年跟她一起下枉死城,幸好给他找了个出路, 虽然还没打通,但出不出得去就得看他自己了……这两日还怪喜欢他的,希望他的运气比自己好些。 长渊……算了,他就别指望了。自从见了那一面, 他就没人影了,也是,心脏都找不到了,哪里有闲工夫来管她。也好,等她死了,那破玩意儿红线自然而然就解开了,眼高于顶的魔尊终于可以恢复自由,去找他看得上眼的姑娘。唉,都这会儿了还操心长渊的终身大事,她可真是个好人…… 婴勺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尾指的红线,她记得长渊之前施法把它隐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等下,长渊又不在枉死城,这红线能连着哪里? 她动弹不得,只有小半个脑子可以用来想这事,隐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像想明白了又没明白,直到身后传来踏火而来的脚步声,她看到那只连着红线另一端的手在自己视线中划过,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再一次有巨响,轰在了那拦路的山影上。 婴勺靠在那人的肩膀上,双目朦胧地看着那张属于弦歌的脸,脑子里混乱而平静地转着,想抬手却抬不起来,只能陷入黑暗。 昏迷前,她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 真的,好想,掐死他。 **** 婴勺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昏暗的房间,和熟悉的房梁。 她睁着眼看着上方,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半晌还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这房梁为何如此眼熟。 她还有些头晕,在枕头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看到了床头一面镜子。 镜子边缘有凹陷,那是……她的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