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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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头是鄂州旁孜县衙的守门人。他在旁孜县衙守门几十年。每天的工作倒是简单,辰时开门,亥时关门。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县衙守门人,这活旱涝保收,没风险没压力,还能时不时拿些好处,林老头过得很是滋润,养出一身的肥肉。 这一天对于林老头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佝偻着背,打着哈欠,眯缝着眼打开了县衙门。陈旧的朱红大铁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然而林老头还没有来得及呼吸新鲜空气,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却率先涌入了呼吸之间。心中蓦地惊悸,有什么东西随着洞开的门扉滚了下来。 林老头撮着牙花子,骂骂咧咧道:“哪个缺德泼皮,乱扔得什么玩意。真是胆大,也不怕县太爷拿了你们这些混蛋玩意祭旗。也不看看咱县太爷是谁……”然而待他斜着眼睛看清地上那一堆东西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白眼一翻,砰的一声仰天就倒。 晨光初显,随着打开的衙门,那些在地上咕哝的东西终于显露真颜,原来却是几百多颗血淋淋的人头滚了进来。这些人头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咋一眼看去,似遍地都是人头。 早起上衙的几名兵士看到这些人头,立时皆是毛骨悚然。那些腥红的血液竟还没有凝固,一滴滴的通红液体似落进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害怕得无以复加。又有不少人昏倒。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人,然而却都是脸色发白,腿脚发软。 自这一天起,这样晨起见人头堆事时不时在大齐各大州发生。因为每次这些人头堆里都会出现一枚血色狼头令牌,自此以后血狼令正式开始出现在世人面前。 血狼令一现,有些人胆战心惊,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心中绝望,有人心中升起希望。在这绝望的黑暗的年代,在这无望的人世,血狼令的出现让很多时刻在生死边缘普通百姓心中希望星火冉冉升起。 大齐自小艳峰一战之后,血雨腥风漫延全国。本就靡烂的大齐政局更加动荡不定。 这一天,顾掬尘站在小艳峰的山巅,以前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与她原来的世界是不同的。 虽然她从不说,但她总感觉总有一层无形的隔模拦在两个世界之间。仍而现在呢?眼前的世界,本来就是她所在的世界啊。原来重要的不是她所在的世界,只在她在哪在哪里。她在的地方,就是属于她的世界。她叫顾掬尘,虽然前世的她不叫顾掬尘,地球上的她也不叫顾掬尘。但难道原先的她是她,现在的她就不是她啦?真是好笑。顾掬尘朗声长笑。原来一切皆是她看不清,看不明。原本只要她本心还在,在哪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在哪里不一样?她只要依心而为就是。 这一天顾掬尘极目远眺,目光所及似看透了虚空,看清了未来,她似看清无尽大地赤地千里,万物凋零,满目苍夷。 她举目四顾,看清脚下的山峰,是经过了几个月自然分解,脚下的山川大地依然残留着战争的烟火。战争是毁灭,仍而也意味着新生。不在毁灭中寂灭,就在毁灭中重获新生。 世间之法,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她顾掬尘虽不过是这万物之中渺如尘埃的一粒。仍而她有幸跨过了时间的长河,淌过了浩瀚的星河间隔,她这粒尘埃,经过了人世更叠,始终泯灭不了的一点灵智。她的这点渺小灵智,终究是不甘泯灭于浩瀚星河,她一定会在这异界点亮了一点与众不同的星火。 高峰大壑,苍莽大山间,有鹿在奔跑,有鸟在啾鸣,有稚童在嬉闹。 在这连绵大山中隐约见到一个小山村。这小山村所起的房子皆为石头所磊。就连他们所盖屋顶之瓦片皆是用石头片成。 “哎呀,哇哇,好疼。”村头有顽童大叫。一群看着大人正修建村庄之道路,他们所建的道路似与别的道路有所不同。所建之路竟隐着杀人的陷井,平常之极的道路伏着间隔的杀敌的机关。 大人们看着那个跌倒在泥堆里的五六岁顽童露出宠溺微笑,手头工作却无有一刻停滞。 “好个瓜娃子,叫你们不要玩泥浆。这回成泥猴子了,回头王家嫂子还不剥了你们的皮。” 那顽童听到大人们的吓唬,灵活转动双眸,本想立时爬起的小身子却就地一滚,哭得更大声了。旁边一七八岁小童来牵这滚地顽童的手,稚嫩劝道:“星河弟弟,别哭了。” “星火哥哥。我没哭。”那个滚地娃娃,此时早成了泥猴子。那个要拉他起来的小孩却长得眉目如画,有些嫌弃看着他脏兮兮的手。虽然有些嫌弃,但他还是伸出白嫩嫩的手,就在他的手要拉起那只泥手之时,旁边有另一只手伸出。 那是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星火哥哥,还是我来拉星河弟弟起来吧。你那么爱干净。呵呵。” 另一个黑黢黢的壮实男童也抢着道:“对啊,石头哥,星河弟弟最爱赖皮,我们两个拖他起来便是。省得弄脏了你们的手,不过星火哥哥,今晚你可得多给我们讲个故事。” “是呀,星火哥哥,你多给我们讲个故事,我们拖他起来。”几个顽童开始叽叽喳喳的吵得不亦乐乎。 “哎呀,别吵了。先生来了。”几个脸上刚才还闹个没完的顽童此时都安静下来,白净少年率先站在道路一旁,另几个小童也站在了一旁。他们脸上还带着泥点子,纯真的眼眸都充满着孺慕之情。 青石小路上走来两个男子。一青衣,一白衣,两人面带微笑,皆气质卓然。巍巍山峦,壮阔秀丽,仍万般风景,似不及两位男子一频一笑风采之万一。 白衣男子衣带飘飞,慢步行走间婉若仙人,他旁边的青衣男子面容清秀,肤色莹白如玉,气韵洒脱。远处两人似说着什么开心之事,皆是神情愉悦。 白衣男子正是受顾掬尘之邀而来的沈谨余,他看向身旁的顾掬尘,“小师妹倒是心软,只是你应知你如今所做之事本就容不得这等心软。”沈谨余轻叹出声,“师妹应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之理。” 顾掬也尘无奈叹气,“大师兄说笑了。不是我不知,只是我不能罢了。无论如何我无法对无罪的妇孺动手。” “你不怕……”尽管沈谨余只说了三个字,但顾掬尘知道他要说什么。 顾掬尘平静道:“恩。我相信通过我大安学校几年的教育,这些人中总会知道‘罪有应得’这几个字包含的道理。当然啦,如果他们不懂,或者就算是懂却被仇恨蒙敝双眼,我倒也有些办法收拾他们。当然,如果万一我收拾不了他们,那也只能算是我活该。毕竟吃饭喝水也有人出了意外,世间本就没有万全之法。” 沈谨余摇了摇头,笑道:“小师妹倒是豁达。” 沈谨余是经过尸山血海的人,又是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医,所杀之人他就记不清了。刚开始为了恨,为了仇。他日夜噩梦不休。然后时间长了,他终于麻木了,看淡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就在他看来,小师妹竟然对那些世族人动手,最好斩草除根。否则真的后患无穷。至于师妹说的经过几年教育,这些人会放下仇恨,他决得小师妹实在有些太天真了。 想到这里,他暗中又叹了口气,小师妹不是出身世家,可能不明白,当今这世,家族的认同甚至远远超越了国家。等这些世家后人知道他们的父兄长辈死在小师妹之手,小师妹将来所要面临的后果可想而知。可他也知小师妹的性格,小师妹决定的事,他也无法改变。不过竟然他是小师妹的大师兄,他的小师妹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他毒医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这样一想,他也就不再劝顾掬尘什么。 顾掬尘不想再说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她知道无论重生多少次,有些原则她永远都会坚持。这是她心中的底线,这些底线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有所改变。 顾掬尘看向沈谨余真挚道:“这次多谢师兄帮忙。” 顾掬尘是真的很感激沈谨余。以沈谨余的闻名天下的神医之名,居然同意来她的学校传授最普通的药理药草知识,真的让她意想不到。原本她也就随便一说,让大师兄过来帮下忙。她是真没想到大师兄居然过来了,不但过来,竟还真当了几个月的教书先生。 这些药理药草知识是大师兄多年的经验积累,说是万金难求也不为过。顾掬尘安排了记忆天赋超高的几人整理了沈谨余这几个月讲课的内容,她再补充一些内容,决定以后就当作她大安学校的药理课的教材了。 顾掬尘正想着以后她的大安学校其他的一些事务安排。忽心中惊悸。眼角雪亮的刀光似划破了虚空,向她直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