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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燎闻言,愣住。 他本来手上的力就是虚的,被俞宇这么重重一推,身体下意识往后倒去。俞宇抬腿一跨,单膝抵在沙发上,把苏燎压在自己身下,胸中不知哪里腾起一股无名火:“苏燎,我是个直男。我不喜欢你这么逗我玩!” 苏燎睁大双眼,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好像自以为做对了压轴题,出了考场才发现,自己从第一小问开始就误解了题干。真的假的? 而俞宇在那句话脱口而出后,也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逗你玩”三个字,好像无意间刺中了俞宇心底最深、最隐秘的恐惧。俞宇突然意识到,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自我洗脑“我是直男”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把那块布扯开,只剩下一个敏感而自卑的自己。 在俞宇心里,苏燎有着他根本无法想象的选择。 他竞赛全国拿奖,可以保送全国最好的学校;他竞赛没有全国拿奖,也可以正常参加高考,考去全国最好的学校;他参加国外的考试,随随便便就可以出国;俞宇甚至怀疑,苏燎凭着那张脸和那副好身材,随随便便就能在什么学习类综艺节目里出道——苏燎的未来有着无限可能,所以,他有资本。他漫不经心地撩拨,隔三差五地暧昧,他看似主动,可他永远有退路。 相比之下,俞宇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贫民窟的孩子,他口袋里没有金币,也没有钻石,只有一袋珍藏多年的漂亮石头,随随便便就是交付了所有。他是那样害怕——自己人生仅此一次的怦然心动,在苏燎注定色彩纷呈的人生里,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逗你玩”。 俞宇看着苏燎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兵荒马乱。俞宇咬牙骂了一句:“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烦。” 说完,他便低头吻了下去。苏燎在那一瞬间闭上双眼,只觉得额头被人毛毛草草地撞了一下,牙齿嗑到了牙齿,最后嘴唇还被这个小混蛋给咬了。 操。 小虎鲸吻技惊人。 这就是直男吗? 直男他妈会干这个事吗? 俞宇在尝到血腥味的那一瞬间,才缓缓恢复了理智。 原来,初吻不是冰糖草莓味的。 它不甜,也不酸。他只觉得苏燎嘴唇软软的,自己脑壳嗡嗡的。俞宇茫然地抬起头,舔了舔自己嘴唇:“逗你玩——好玩吗?” 苏燎低头一抹嘴,盯着食指上留下的那道血痕,喃喃:“你摸摸你的良心,这是直男干的事吗?” 俞宇心口“砰砰”跳得飞快,浑身绷紧了,四肢都有点脱力,好像刚游完一场马拉松。他颤声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喜欢,你只是在,逗我玩。” 苏燎回过神来,心底被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柔的浪潮所卷席——他的心情就好像过山车一样,刚和同学对了答案发现自己把压轴题给理解错了,现在又发现自己并没有理解错,狂喜着捡回二十分。 “我——我——”苏燎怀疑自己那张撩起人来不打草稿的嘴可能是被俞宇给咬坏了,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的,“当然——不是——我没有!” 俞宇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大写着“是吗我不信”。 “逗他玩”是这个人说的,“不是在逗他玩”也是这个人说的。 呵。 俞宇也没想到,本来只是想来借用一下VPN,却没头没脑地闹成这个样子。这会儿冷静下来,他一想到自己在别人家沙发上做的事,整张脸都后知后觉地热了起来。 救命。 他都干了些什么。 俞宇猛地起身,抓起书包就要走,可出去的时候却太过匆忙,膝盖不小心撞在了茶几角上。水绿色的塑料文件盒摔在地上,大小不一的纸张“哗啦”散了一地。 “对不起。”俞宇俯身想捡,却被苏燎一把拦住:“我来。” 苏燎单膝点地蹲在地上,迅速整理好材料塞进了文件夹里。俞宇脑子太乱了,也没注意到文件上“宁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的抬头,转身就飞快地走了,把Michael留给他的小纸片都忘在了桌上。 苏燎本来想追出去,可手里的文件夹却再次让他冷静下来。 温柔的潮水褪去,兴奋的心跳逐渐冷静。 苏燎又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张最新的心脏彩超报告。这是前两个礼拜前,他进行例行心脏检查时做的。他各项指标都没有什么问题,除了—— “彩色多普勒显示:肺动脉瓣处见少量返流信号。” 苏燎的目光落在那句话上,久久不能移开。 那个医生给他做了好多年复查,对他的情况非常熟悉。当时,医生和他说,别太担心,一般锻炼没有问题,近期避免剧烈运动,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复诊。毕竟,肺动脉瓣少量回流在完全健康的人身上也会发生,诱因可能不过只是一场感冒。 可苏燎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他查过很多相关资料,他的法四根治术曾在跨瓣膜交界处切口,以减少肺动脉狭窄,缓解右心室流出道阻塞。也正是因为这个操作,根治术后十到二十年间,会有一部分患者出现肺动脉回流——而当这个回流比较大的时候,患者需要再次手术介入治疗,进行肺动脉瓣膜置换。 现在算算,他根治术后差不多也有十五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