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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聿秀叹了口气,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也没说。 许长宁拿着一块方巾给许绍清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擦一边哽咽道:“怎么也不醒啊,光出汗了。” 那许绍清眉头皱得很紧,倒像是被魇住了似的,何聿秀忍不住走进看了看,便见那许绍清的手忽然死死攥住了那薄被,紧接着胸口忽然起伏地很厉害,许长宁有些慌了,“怎么回事?医生…快叫医生!” 正喊了没两声,许绍清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有些失焦的眼神,他一时间看不清楚东西,耳边传来了宁宁哭泣的声音,他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那股子惊悸的感觉消失了,他看到了熟悉的吊顶水晶灯。 没有宋小七可怖的死状,也没有那陈三的锋利短刀。 然而侧腰的疼痛的是真实的,他想坐起来,却疼得“嘶”了一声,许长宁的心疼都写在了眼里,见他这样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不停地喊着哥哥。 他伸出手摸了摸许长宁的头,说了句话,嗓子嘶哑。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此话一出,许长宁哭笑不得,只吸了吸鼻子,将手里那方巾丢在那桌上,哽咽道:“你真叫我们担心死了。” 他只扯着唇角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许缘竹嘴上不说,脚上却急急往前凑了凑,面上明显松了口气。 “看你以后…” “爸!”察觉到许缘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许长宁捂住了他的嘴,拼命地朝着他使眼色。 “唔…”许缘竹不乐意,还想说些什么,许长宁叹了口气,连拖带拉带哄地将许缘竹带出了门外。 “哥,你好好休息。” 屋里顿时只剩了何聿秀和这许绍清两个人,许久的沉默,许绍清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他知道何聿秀在这儿,但并没有看他。 何聿秀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正是纠结之际,忽然听见了许绍清的声音,极为沙哑,却冷静的过分。 “三个人死了,最初只是因为一个罐子。” 何聿秀愣了愣,再一抬头,便见那许绍清,闭上了眼睛,像死人一样。 “我骗那宋小七说那罐子值许多钱。” 他再没说其他的话,但何聿秀明白,他是把那几人的死,同自己联系了起来。他是没有想到,这人会这么归咎自己的,甚至于那张年轻锐利的脸,此时也生出几分脆弱出来。 他走了两步,在他床边坐了许久,窗外的一抹红日,一点点从云层中挤出来。手上忽然传来刺痛的感觉,他低头一看,便见自己左手手心,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他摸了摸那层薄痂,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然后冒出来一句。 “倒是我从前看错你了。” 第二十六章 许绍清闻声睁开眼,看了眼那何聿秀,心里那股子郁气仍然堵在胸口。 许是他拿笔拿的久了,觉得那刀分外的重,怎么也没料到,亡命之徒,是把那钱看到比人重的。为了那钱可以不计较杀人,甚至于可以自相残杀。 旁观一场死亡的感觉非常奇怪。 满是血的身体,空洞的眼神,无力持刀的手。 原本那时他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才出了那等下策,而如今看到人横死在自己面前,又觉得荒唐。或许自私一点来讲,纵使那行人该死,也不该这样,死于他为了逃生编造的荒唐的借口里。他始终想为所有人寻求一个公平的位置,而这群人的位置放在哪里比较公平呢? 他想了许久。 或许由律法决断,那样更加公平。他想。 然而律法来的总是格外的迟,往往要在血光之中才能证明自己。 何聿秀说完那句话,看了看那许绍清,他肩肘处有些淤青,在常年不见光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明显,身上那层薄薄的肌肉覆在上面,饶是躺在床上还是有些力量感,想起昨天他是为了推开自己,才挨了这一刀,他的心情便颇为复杂。若是不带着自己这样一个累赘,兴许他许大少爷昨日哪怕是单枪匹马,也是能够脱身的。他顺着往下看到他侧腰的伤口,纱布在腰上裹了一圈,伤口处隐隐渗出血来,他抬头,恰对上那许绍清恰好睁开的眼,他难得地用还算温和的口气,问道:“疼吗?” 许绍清懒懒地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何先生心疼我?” 何聿秀脸色一僵,他轻咳了两声,没料到才稍稍对这小子改观一点,这小子说话又开始混不吝了起来。 许绍清见他神情窘迫,轻笑了一声,想直起身子说两句话,不小心牵动了腰上的伤口,又轻“嘶”了一口气。 何聿秀明显紧张起来,“你还是不要动了。” 许绍清于是被他按着躺下,何聿秀轻咳了两声,他是惯不愿意欠别人东西的,欠钱欠物尚且好说,人情一旦欠下,可是难还了。 “小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吧,要什么我给你拿。” 许绍清躺在床上,他其实挺懒得动的,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又看看何聿秀,何聿秀穿的仍是昨日那件长衫,灰扑扑的,看上去单薄的过分,眼里也有血丝。许绍清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极轻地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咳了两声,哑声道:“何先生小子小子的,明明只比我虚长几岁,倒是回回显得我有多小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