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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吗?” 何聿秀的理智一下子仿佛炸开了花,还未等他回神,又是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了他唇上。 湿湿凉凉。 像外面濛濛的雨一样。 何聿秀听到他又问了一遍。 “讨厌吗?” 何聿秀无话可答,他盯着许绍清,知感觉脸上的肉都不听使唤了,他张了张嘴,想骂他几句,看着他那张脸,生生没有骂出口。 最后他憋红了一张脸,竟说了句和那晚一模一样的话。 “你真是…昏了头了。” 许绍清笑了声,低声问他:“你就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何聿秀脑袋空空,脸上涌上了一层薄红,他自己不觉,倒叫许绍清见了。 “你脸红了。”许绍清收起笑容,勾起食指,轻轻在他脸颊划过,又噙起了盈盈笑意,声音像裹了层砂砾,低沉中夹着些说不清道不清的暧昧。 “那日夜色深沉,我未能细看你,那时你也脸红了吗?” 何聿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日的夜色。 他心里已经完全乱了,只觉得口干,他自诩是个正经人,还未有过这样被人调笑的时候。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挤出了几个字。 “许少爷自重,念在你年轻,我不跟你计…唔…” 下巴被捏住,何聿秀睁大了眼,竟一瞬间忘了呼吸。 许绍清的嘴唇很软,眼睛又黑又亮。 他已经想不起头一次拉姑娘手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当时的心跳,大抵是没有现在这样快的。 末了,他听见耳旁一道尚且算温和的声音,“何先生,知你平素喜欢痛快,不巧我也是,你只管告诉我,你讨不讨厌我,若是讨厌,我便躲得你远远的,再不来招惹你。” 再不来招惹… 何聿秀愣了愣,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脸色的热度消去几分,看着许绍清那张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小陈拉开了车门,说:“少爷,你要的糕点。” 许绍清顿了顿,眼神从何聿秀身上移到了小陈身上。 小陈心提起来,左右看了看,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把发汗的手往裤子上蹭了蹭,硬着头皮喊了声,“少…少爷…” 许绍清这才“嗯”了一声,看了眼他手中的糕点,说:“给何先生吧。” 何聿秀看了他一眼,接过那糕点,眉心皱着,许久未散。 车子在顺宁公寓停下,何聿秀下了车,手里拎着那送的糕点,看着那车子驶去的影子,心情颇为复杂。 他回了屋,坐在客厅里,呆愣愣地看着那几包糕点,过了很久才拆开。 甜的。 很甜。 在嘴里化开,像打翻了糖罐子。 他把手按在心口,回忆着许绍清说那话时的神情,后背竟出了密密的汗。 要是小车没有回来,自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呢? 平心而论,解了初见时的那场误会之后,他渐渐发觉,许绍清这人,倒也算和他脾性相投,他倒是很乐意和他做朋友的。 但若是自己拒绝了,岂不是和他朋友都做不成了。 况且…他摸了摸自己唇,想起车上那吻,心里又泛起涟漪。 他鬼使神差地去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男人,比不得留洋的人那样会打扮,一身老旧的袍穿了又穿,谈不上时髦,也谈不上新潮。年岁也长了些,不是那正当意气风发的年纪,性格又固执到有些死板,身边的人来来走走,最后只剩下解知文一个。 他不是不喜欢交朋友,只是一年年过去,能聊得投机的人越来越少。他也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有多少人不喜欢他。 那许绍清,到底看上他哪里了呢? 还是说年轻人只是图个刺激,想试试和男人交往,是个什么滋味? 他琢磨了一会儿,琢磨不通。 本想着迟早会和那许绍清见上一面,还是早早说清楚理明白比较好。然而自那以后,连着好几天,他都没有见到许绍清的影子。 他心里烦躁,却抹不开脸来主动去找他。 这事儿便一再搁置了。 许缘竹倒是三番五次邀他去府中作客,他一想到许绍清说的那荒唐话,连带着看着许缘竹都有些心不在焉。 “何先生今日可有什么心事,怎么看起来这么无精打采?” 何聿秀冷不丁回过神来,看着许缘竹的脸,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讪笑了声,说:“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 许缘竹笔倒未停,笑了一声,问:“怎么,住处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何聿秀忙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近来雨多,屋子有些虫蚁,我不太习惯。” 许缘竹停下笔,扭头看他一眼,道:“竟是这样?何先生不然搬来我这里住如何?” 何聿秀忙摇了摇头,说:“多谢许社长的好意,这倒不必,我住习惯也懒得挪了。” 许缘竹于是不再言语,他请他画画儿,何聿秀提起笔来,迟迟不落,看看这笔,又看看许缘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起风了,窗前的花儿被吹得晃晃悠悠,许缘竹咳了两声,一旁的徐芝凝看到了,忙放下茶盏去关,又拍着他的背帮他顺了顺气儿。 许缘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见何聿秀盯着他,笑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年纪大了就一身的毛病,何先生切莫见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