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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方益走过去,轻轻叫了他一声。 “叔叔……”时月木然地转过身,哑着嗓子声音颤抖,“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 庄方益背过手去,蹲下身子和他视线平齐:“很快,很快小月就能见到妈妈了。” 对时月来说,庄方益不只是救了妈妈性命的医生,还是亲切的叔叔,说的话格外令人信服。他稍稍安心,但极度惊恐后的委屈也涌了上来,嘴角往下一撇,泪水在眼眶里酝酿。 庄方益摘下手套,摸了摸男孩的头:“好孩子,要坚强。妈妈听到小月的哭声,心里会难受的。” “我不要让妈妈难受!”时月强忍着不哭出声,脸却凄惨地皱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眼泪啪嗒啪嗒往外掉。 庄方益饶是做了多年医生,足够理性淡定,见到此情此景还是无法不感到心酸。 他耐心等时月情绪缓和,轻声问:“小月,叔叔有些事情需要向你确认,可以跟叔叔来一下吗?” 时月一边擦泪一边点头:“好。” 因为哭了太久,他的视野被划成一块一块,每一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模糊,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叔叔身后。 庄方益带他来了科室里的日光室。 这里白天采光很好,宽敞亮堂,有一面干净的办公桌,和一张供医务人员休息的床。 庄方益进了屋,打开灯,关上门,问时月:“小月困了吗,要不要睡一会?” 时月坚定地摇摇头,稚嫩的腔调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睡,我要等妈妈醒过来。” “好。”庄方益从储药柜上找到一瓶眼药水,“那小月可以到床上躺一躺吗?小月流了太多眼泪,眼睛会发炎的,滴一滴眼药水舒缓一下比较好。” “嗯,好……谢谢叔叔……”时月点点头,乖乖躺到床上。 医院里的床好软,比家里的床都要软……时月到底是个孩子,沾上柔软的床铺就开始迷迷糊糊的。 但每当他一闭上眼睛,灯光被眼皮遮盖的时候,黑暗中似又浮现出爸爸家暴妈妈的画面,令他幼小的心狠狠一颤,睡意全无。 凉凉的两滴液体滴到了眼睛里,眼前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明晰。 庄方益低沉但令人安心信服的声音响起:“滴过眼药水,就不要再哭了哦。” “嗯!”时月一骨碌坐起来,眨了眨眼睛,“我要坚强!” “好孩子。”庄方益摸摸他的头,“那叔叔可以问你些事情吗?” “可以的。” “小月刚才跟苏医生,就是那个小叔叔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时月激动起来,“是爸爸害了妈妈!爸爸踢了妈妈的肚子、小腿和肩膀,还打了妈妈的脸!叔叔,爸爸是坏人!” 庄方益吸了口气:“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好久好久了……”时月的肩膀抽搐了一下,缓了口气,继续说,“每到晚上,爸爸就变得像魔鬼一样,折磨妈妈……呜……” 说实话,庄方益并不太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但他也知道,逼一个孩子讲出这些话,对他来说是很残忍的。于是他用自己的方式,略显生硬地安慰:“小月,你是不是男子汉?” “我是!”时月连忙说,他明白叔叔的意思,“我不哭了……” 庄方益道:“是的,男子汉,第一点是不要哭,第二点,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小月,叔叔再问你一次,你能不能保证,你所说过话都是真的?” 严肃的语气让时月紧张起来,盖过了想哭的冲动:“我保证!” 庄方益:“如果你所言属实,我可以给你们开具医疗证明。” “医疗证明?”时月问,“那是什么?” “是能帮你摆脱魔鬼的东西。你和妈妈可能会需要的。” 第69章 白夜极光 遭受家庭暴力多年、为了孩子一直忍气吞声的顾燕,在这次九死一生之后,终于决定有所行动。 家暴差点闹出人命,时全因此获刑。顾燕也在此时提出离婚,不要一分财产,只要求时月的抚养权。 身体痊愈后,顾燕带孩子回到娘家,给时月改了名字。陆,是他外婆的姓氏。 从那以后,顾燕拼了命地工作赚钱。作为一个婚姻失败的女性,当初掣肘她不敢离婚的就是钱,她比谁都深刻地了解财产的重要性。 她去做生意,倾尽家产、孤注一掷。好在她胆大心细敢拼搏,也很幸运,享受到了新兴产业的红利期,占据了市场的一席之地。但是为了维持这一行业中的地位,她只能不断地工作、工作…… 陆之恒担心母亲的身体,但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尚小,力量拦不住好强的母亲,也给不了她依靠。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学习、学习……照顾自己的生活,不让妈妈担心。 凭借着优异的成绩,陆之恒跳级考上了中学。初中毕业之后,顾燕带他回到了溶城。 溶城人都对一中有情结,想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一中一定是每个家长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 虽然时全仍生活在这个城市,而且在陆之恒初中时去外婆家找过他,想要强行把他带走,再次激起了顾燕对过去的恐惧。对这对患有PTSD的母子来讲,溶城这个伤心地并不安全。但相依为命的两人已经足够默契,决心摆脱过去的束缚,按照自己的步调,好好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