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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文曜忽然心念一动,开口暗示:“叔叔,快八点了。” 警卫:“哦,家长会快结束了是吧?我送你们去教室吧!”他们在外环路上兜了两圈,现在正好在男生公寓的位置。 “不用!”庄文曜说,“就在这把我们放下吧,我们走一段过去就行。” “那也好,我就顺路回传达室了啊!”警卫叔叔降速把车停到路边。 庄文曜和陆之恒下车:“谢谢叔叔!” 巡逻车慢悠悠地开走了。 “所以,”庄文曜慢慢走着,开口,“你怕黑,是因为这个?” “对。”陆之恒敛眸淡笑着,“之前想告诉你的,可一直没什么机会……”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告诉我啊……”庄文曜小声说。 “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可是……都怪我太懦弱,不敢面对过去,才一直开不了口……”春夜寂寂,悄然无声,少年的声音极微弱,却也分外明晰,“三年前的不告而别,对不起……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好似有一阵微风拂过,庄文曜的心蓦地随之微颤了两下。 昏黄的路灯下,陆之恒坦荡地注视着他,眼神明澈,清浅通透的眸子一眼望得到底。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只有庄文曜明白,那背后藏着多大的勇气。 庄文曜直直地看着他:“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 “对不起……”陆之恒微微垂眸。 “虽然我不喜欢你对我客套,不过这声道歉,我就接受了!”庄文曜笑起来,墨黑的瞳仁在夜色中分外莹亮。 之前的种种误会芥蒂、小心翼翼,此刻涣然冰释,烟消云散。 原来一直都不是我单方面的追逐。 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们,也还是我们。 “嗯!”陆之恒也笑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 刚才光顾着讲话了,一直跟着庄文曜走,现在才发现方向是反的,没到教学楼,反而来到了操场。 一中的操场很神奇。每天早晨,它是太阳最先升起的地方,接受着第一缕阳光的照耀。相应的,晚上太阳落山时,也成了全校光线最差的场所。虽然在某一时刻,照明灯会准时开启,但在那之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谁要是穿了深色的衣服,那效果堪比“隐身衣”,就算站在跑到中央,也会有人视若无物地撞上来。而且人家还不是有意的,是真看不清。 就像现在,路灯聊胜于无的昏暗光线在此处截止,操场的大门朝他们敞开着,黑洞洞的,像个望不见底的深渊。 “为什么要来这里?” 陆之恒不解问道。 庄文曜朝“黑洞”的入口指了指:“敢不敢进去一趟?” “……”陆之恒微愣,侧头看向他,“满贯疗法?” 满贯疗法是治疗恐惧症的一种手段,方法是将患者直接置身于最害怕的情境中,以达到脱敏的目的。顾名思义,这种疗法会给病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冲击,因此具有一定风险,需要在急救设备齐全和医务人员的陪同下,谨慎使用。 “不是!我怎么舍得啊!”庄文曜连忙否认,“我会陪着你的,你就说敢不敢和我进去?” 陆之恒笑笑:“跟你一起,有什么不敢的。” 庄文曜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走!”他抓住陆之恒的手腕,拉着他踏入了那一片化不开的黑暗。 来到漆黑一片的操场,庄文曜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开始紧张了,手腕略微僵硬,步伐也少了些从容自如。 于是庄文曜握着他的手腕,换到右手上,同时左手搂住他的肩:“小月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嗯,我不怕……”尾音微微发颤,在一片寂静之中格外清晰,却迅速被黑暗吞噬,没有回音。 真的太黑了。 无光,无声,无边,无际。 他们站在塑胶跑道上,什么也看不见。这里的光源,只有天上的几颗疏星和清白的月亮,可那微光落到操场上时,却早已所剩无几。 “阿曜……” 陆之恒抬头望着遥远的天幕,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一遍遍地确认着他的存在。 “我在!”庄文曜的手臂又紧了紧,“再坚持一下,一下下!马上就好了……” “到底……”要做什么? 陆之恒的话刚出口,下一秒,瞬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四万平方米的操场上空,突然传来“嗒”的响声。他下意识地一个颤栗,靠在庄文曜怀中,紧接着,眼前所有的高杆照明灯同时亮起。 霎时间,天光大盛,明如白昼。 鲜红的跑道,雪白的标志线,翠绿的草坪,观众席上红、黄、蓝色的座椅,还有那无边无际的天空……一切一切,在圣洁无瑕的白光下,鲜活明亮地展现在眼前。 灯光一词,是个极浪漫的字眼。 这世间如果没有灯光,人类只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黑暗制约了人们的生活热情,藏匿着无数的邪恶罪行。 因此灯光,不仅仅是一个具象的名词,还包含着深刻的象征意义。 灯光亮起、刺破黑暗,意味着重燃的希望,意味着光明的前途,意味着真挚的情感,意味着温暖的人间。 因此,古往今来,人类生来便从未停止过追逐光明的脚步。 文人墨客流连于宝马雕车中的香风,灯火阑珊处的回望;良人爱侣期盼着共剪西窗烛的叙话,共赏花市灯的温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