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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惊恐不安中,在那之后的第二个朔月之夜,又有一群人消失了慢慢地我们找到了规律,每当朔月之夜降临,零点到太阳升起之前,绝对不能保持清醒,否则就会消失。之后人们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当朔月之夜来临,他们会喝下安眠药剂,确保一觉睡到天亮,失踪的人口开始减少,但总有意外发生例如刚才那位差点成为恶魔的食物的朋友。 还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哆嗦了一下,颤巍巍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抽泣,知道朔月灾厄的真相让他濒临崩溃,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不止一次地吃过活人,他就陷入了无法升入天堂的恐惧中。 我从小就会梦游,某一次的朔月之夜,我梦游了,但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梦游中,我是清醒的,我lsquo;看到rsquo;我的妻子脱下了睡衣,身体慢慢转变成恶魔,那时候我吓疯了,可是当我看向自己的时候,我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我跟着她走出了家中 那一晚,我看到了一个地狱一样的圣城,我的妻子和那群恶魔一起寻找着追逐着猎物,他们找到了一个没有睡着的活人,疯狂地攻击他蚕食他。我这一生从没有见过这样残酷野蛮的景象,一群人疯狗一般地吃着人,他们从惨叫的活人身上抠下血淋淋的ròu块,贪婪地塞进嘴里咀嚼着,好像这是上帝赐下的食物,我试图阻止这场bào行,奋力推开了我的妻子,她一头撞在了墙壁上,鲜血直流地醒来了。 守夜人怪异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哭泣一般的笑容:她醒来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就连那个抽泣着的年轻人也屏住了呼吸忘记了抽泣,一片深邃的黑暗中,那个面目可怖的守夜人哀鸣着:她变回了人类,看着一片黑暗中分尸着血ròu的恶魔们尖叫。我靠近她,想要保护她,可是在她的眼中我就是恶魔,她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了,只是一边惨叫一边逃跑。那群可怕的、丧失了人xing的野shòu扑了上来我怒吼着,挣扎着和它们搏斗,我想在这一刻醒来,哪怕和我的妻子一起死去我用头去撞击墙壁,一下又一下,头破血流,可就是无法醒来,我被困在了噩梦里。这个梦太漫长,也太绝望了 恶魔们饱餐了一顿,我不想承认,我和它们一样饥渴难耐,我用自己最后身为人的尊严和理智才没有堕落地和它们争抢我的妻子的血ròu。在太阳升起前,它们秩序井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甚至有几个恶魔自发地将猎食的痕迹打扫gān净,清洗掉自己身上的血迹,若无其事地醒回到g上迎接黎明。奄奄一息的我躺在地上等死,东方的天亮了,身体变回了人类,伤口全部愈合,在这个血腥的夜里发生的一切,只能由我独自承担。天亮以后,那些分食了我妻子的邻居们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关切地询问我和我的妻子昨晚睡得如何,他们根本不知道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刚杀害了她。我甚至不能说这一切!我只能沉默地留在地狱里,一个人,留在地狱里! 苏珊,我的妻子,成了一个在朔月灾厄里消失的人,永远。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守夜人,选择保守这个秘密。 后来我救下了几个活人,其中一个是药剂师,他配制了一种可以让人短暂失去记忆的药剂,混合了安眠药剂,我们会让被救的人选择,是要加入我们还是要喝下药水忘记这一切,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选择了喝下药剂,忘记这一段恐怖的经历。选择留下的人,就会成为我们的一员,共同保守这个秘密。我们一起研究清醒地梦游的办法,研究朔月灾厄的起因,研究怎么安抚这群不停追猎活人的恶魔。可越是坚持,就越是绝望 这座曾经充满了虔诚信徒的城市,也许已经没有一个灵魂可以升入天堂了。 胃里痉挛了一下,齐乐人将手压在了腹部,守夜人迷茫又绝望的叙述让他被一同拉入了这份qíng绪中。沉睡的人变成恶魔,杀害了清醒的人,知道真相的人,为了保护更多人只能掩盖着他们的罪行,守口如瓶,在这罪恶的朔月之夜里,这样的悲剧重复上演了八年,漫长到令人绝望。 他们绝望地保守着这个会让所有人坠入地狱的秘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在最初的那几场朔月灾厄中,已经有太多人太多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无辜,知道真相的人总会去想自己失踪的亲朋好友,是不是曾经在自己的腹中哀鸣。 拿着,让他喝下吧。守夜人扔了一瓶药剂上来,宁舟接住了,递给了跪倒在地上的人。那个人颤抖着接过了药水,惊慌到好几次都打不开瓶口,用牙齿才咬开木塞,问也不问地喝了下去。 喝下了药剂的人颓废地坐在地上,看着宁舟手套上微微反着光的银色十字架刺绣,喃喃地问道:神还能宽恕我吗?我还能去天堂吗? 药剂已经开始起效了,倦意上涌,他抬头看着宁舟,绝望的眼神里甚至满是哀求。 宁舟的手指蜷曲了一下,悲恸感席卷了他。他回想起病榻上的玛利亚,她靠在枕边,拉着他的手,湛蓝里的眼睛流淌着泪水。 我必须得回去她气若游丝地说,一旦我死去,那里的力量就会彻底失控,如果还有恶魔潜伏在那里,一切都完了。 可是我回不去了。这十三年来,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打开已经死去的领域。可是它已经死了,它不再是可以随意开启关闭的门,而是一扇紧锁的大门,没有钥匙就无法打开在大门背后,有什么邪恶的力量已经开始蠢蠢yù动了。 满脸病容的玛利亚无声地流下了眼泪:我自以为是的拯救,也许才是最大的恶。一定一定要救救他们答应我 半跪在g前的宁舟拉着她的手,沉默地点了点头。 八年过去了,他真的来到了这里,可是这座玛利亚用生命守护的圣城早已是一片人间地狱。 谨以上帝之名,宽恕你的罪行,赐予你灵魂的安宁。宁舟的手放在那人的额前,白色的手套中散发出微弱的圣光。 男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慢慢地闭上了眼。 随着他的沉睡,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面容扭曲,身体膨胀,穿在他身上的衣物被撑破,他发出了一声低吼,睁开了再无人xing的眼睛。 守夜人的短笛声安抚了它的食yù,它摇晃着跳下了屋顶,沉重地落在了地上,然后向着远方走去,重新回归到了恶魔的队伍中。 为首的守夜人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低声道:有时候连我们自己也怀疑,我们拯救的究竟是人类,还是恶魔,又或许,我们只是在救赎我们自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圣修女的梦境(十八) 黑暗中气氛凝滞,守夜人身上那种如有实质的疲惫和迷茫真实地写在了他的身上,变异的身躯伛偻着,似乎快要被这种来自灵魂的重量摧垮。 朔月灾厄的真相是如此沉重,让这座曾经被誉为神之眷乡的圣城堕入罪恶之中,再无一个灵魂是纯白无辜的。 而守夜人们仍在为茫然无知的居民徒劳地挣扎着他们不能说出真相,这将毁掉圣城最后的和平,让这座城市深陷绝望与罪恶之中,但如果不说出真相,他们就无法劝说所有人在朔月之夜保持清醒,而且只要有一个人睡着了那后果就会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饿láng钻进了羊圈中,天亮以后,整座城市将是一片人间地狱。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沉默地守护着,卑微地努力着,绝望地坚持着,尽他们所能地让每一个醒来的人忘掉这场噩梦。 齐乐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进入到肺中,压住了胃部的不适感,一种yīn郁的冷从肺里一直蔓延到全身,让人仿佛置身冰窖。 苏和清冷又温柔的声音响起:朔月灾厄不可能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始,请回忆一下,八年前有什么特殊的事qíng发生吗? 守夜人们摇了摇头。 我们也在探究朔月灾厄的起因,可是至今也没有证据只是有一个可疑的传言,八年前,领主的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婴。 齐乐人瞬间打了个激灵,八年前,女婴?那个试图从他手里骗走信物胸针的金发的小女孩正好是七八岁的样子,难道 女婴的事qíng,说说。宁舟突然出声道。 齐乐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夜色太深他看不清宁舟的表qíng,可是刚才他一贯冰冷的语气里却好似有一丝颤音,他在担心什么? 守夜人面面相觑着,最后还是那个为首的守夜人说:我们也从未见过那个女婴,这个流言是从领主城堡中传出来的,传说八年前领主夫人怀孕了,当时已经足有十三年的时间没有新生儿降生,这里甚至传言是被诅咒,不会再有人类降生,如果出生,那就一定是恶魔。所以领主和夫人隐瞒了这件事,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仆人知道。被命令照顾孩子的女仆因为害怕向自己的亲人透露了这件事,后来孩子在朔月降生,那一天开始,整座城市就陷入了噩梦中,而这个女仆也在朔月中消失了 这八年里有人见过这个小女孩吗?齐乐人问道。 偶尔会有人说自己梦到了一个小女孩,蓝色的眼睛,金色的长卷发,扎成了两个辫子,头发上还cha着白色的玫瑰花,模样端庄又圣洁,就好像教廷中的圣母画像。守夜人说。 金发蓝眼,圣母画像齐乐人的脑中闪过宁舟的半领域中的玛利亚 宁舟十三岁前往教廷,因为那一年玛利亚去世了,正好是八年前。 这真的是巧合吗? 齐乐人再一次看向黑暗中的宁舟,也许这一刻只有他读懂了他内心的忧虑与恐惧,这个本来由玛利亚创造出来用来保护圣城的领域,如今已经沦为了恶魔的猎场,而最可怕的是他们无法确定玛利亚死去的灵魂,是否回到了这里,却被恶魔的力量污染,成为了邪恶的存在? 如果是,这对一个虔诚的圣修女而言,才是命运最无qíng的嘲讽。 梦境苏和低声自语。 梦境?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梦境有关,就连那个小女孩都会从梦境里窥视他的记忆 梦魇魔女吗?我和我的朋友研究过第一次恶魔入侵人类世界的资料,当时的魔王身边最信重的一位魔女叫做梦魇,擅长cao纵梦境,如果二十多年前的那次灾变中,她并没有死亡而是沉睡了,然后在八年前苏醒降临,那就说得通了。苏和缓缓道,朔月灾厄的起因恐怕是她污染了圣修女已经死亡的领域,正在缓慢恢复力量,直到她可以逃离这里,或者 苏和看向教廷旧址的方向,眉心微蹙。 吕医生突然捂住了小腹,脸色惨白地说:肚子好痛 一直觉得胃里不太舒服的齐乐人也是一阵绞痛,冷汗唰地从背后流了下来,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有什么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着! 吕医生吐出了一口血,血迹中一只蓝黑色的蝴蝶正从蛹中孵化,破茧而出,沾着鲜血的柔软蝶翼迅速在风中变得坚硬,它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梦魇魔女?对了,她在藏书室假装苏和的时候,给他和吕医生倒过茶,那时候他们毫无防备地就喝了下去,下雨收衣服的技能也没有给他任何提醒。 来不及细想的齐乐人拿出很早之前宁舟给他的圣水一口灌了下去,胃里翻腾的胃酸和血气稍稍平和了一点,可仍然让人冷汗森森。宁舟不知何时已经从屋顶飞奔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查看qíng况,齐乐人把还剩三分之一的圣水递给他:给吕医生。 从吕医生胃里孵化出来的蝴蝶在夜色中拍打着翅膀,一阵童稚的笑声传来,甜美的声音在蝴蝶身上响起:没用的,就算圣水可以暂时压制住,一个小时后你们两人还是因为毒xing发作一命呜呼的。 吕医生已经疼得意识不清几近昏迷了,他对自己使用了一次【三不医】,但是技能对这种诡异的魔女毒药毫无作用,齐乐人的状况稍好了一点,可是也是浑身颤抖无法站立,如果不是宁舟揽着他,此时他应该就已经站不住了。 很痛苦吗?这种痛苦还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深重,直到你连呼吸都无法继续,真是可怜,这种活活痛死的感觉,啊,也许比被活活吃掉更痛苦。梦魇魔女的声音依旧是天真甜美的,可是语气却充满了yīn森的恶意。 守夜人发出了一声怒吼:就是你吗?!制造这一切的人! 蝴蝶渐渐化为了一个小女孩的轮廓,她咯咯地娇笑着:啊,我记得你,真是一条可怜虫,每当我看到你们费尽心思维持这虚假的和平,我就忍不住想要发笑。多亏了你们,这八年来无知无觉的愚者们源源不断地给我送来梦境的力量。 梦魇魔女拍着手,嘉奖着这群守夜人,清脆的掌声让守夜人崩溃地怒吼了起来,失去理智地上前想和幻影搏斗,可是魔女的蝴蝶展翅一飞,高高地凌驾在空中:我讨厌人多的地方,看起来你还能忍耐一会儿,就由你拿着领域信物叫教廷旧址来jiāo换解药吧。 抱歉,女士,我们并不相信恶魔的信用。苏和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