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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古宅里因刚才的打斗已狼藉一片。 孜墨重新戴上斗笠,压低左边,右眼散着朦胧光亮,望着芙姬,继续说道:“其实还是那件事,到底也是夫妻一场,真的不能给我,你的瞳孔封灵术么?” “你做梦!老娘就算魂魄散掉,也不会把辛苦得到的封灵术,给你这个没良心的狗男人!” 话落,芙姬化作一股黑烟,瞬时又在屋顶上现身,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院落里的人,冷言道:“今个儿你们几个谁都别想逃!卯水,帮我护法!” “是,娘亲!”卯水一个闪身,跟着上了屋顶,盘腿坐到芙姬旁边。 华云天连连退到白玉樘身边:“哥哥,若这女鬼擅长封灵术,那我们今夜可一个都逃不掉了。” “那就趁现在阻止她作法!”白玉樘紧握赤云剑,刚要跃起翻到屋顶上,可是脑袋不知顶到了什么东西,直接摔到了地上。 “师父!”云浅紧张的跑过去,蹲到白玉樘身边,“你怎么样?” 白玉樘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没什么,莫名奇妙磕着了。” 青何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眼前什么也没有,可手指却能触碰到一个光滑的结界。 “我们被困在结界里了。” 青何抬头望去,只见芙姬已开始结印,卯水头顶上的四条妃色金鱼,已分别在空中游至芙姬的身边,成直角停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妃色金鱼的红眼睛里放射出发光的红线,成直线落成一个长方形结界,护着芙姬。 “完了,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华云天卸下竹筐,在里面翻找着,“只见得我给那些女鬼作法,这可头一次轮到自己被作法,岂不是死定了?” “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差不多也得一炷香的时间。”孜墨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先是你的双脚不能动,接近着整个人被封死在那里,灵魂跟着出窍,被牢牢封在芙姬的瞳孔里,永世不得超生,这就是所谓的瞳孔封灵术。” 话落,只见得眼前现出个透明结界,映着他们的影子,紧接着听见沉重的锁链声音,抬眼望去,结界的四个角迅速被无形拉扯出四条巨大的锁链,重重落下,扎入泥土中。 “说得那么轻巧,你不也是被困住了么?”白玉樘起身,抖掉身上的灰土。 “不,这可是正合我意。”孜墨的右眼没有任何感情,漾起唇边冷笑,“她出了招,我才能将那瞳孔封灵术抢过来。” “你果然是没良心呐。”白玉樘嫌弃的丢过去一句话。 孜墨卸下身后的漆黑棺材,竖在那里,他活动了下筋骨,闭着眼:“等下说不定你会谢谢我呢。”他又睁开眼,“不过别得意,我可是看在这姑娘份上,顺便救你们三个男人罢了,我可不舍不得这么貌美的姑娘,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听孜墨这么说,白玉樘的太阳穴禁不住一蹦,想到刚才就让他救了云浅,这会儿又让他耍尽风头,真是莫名一肚子火,可他四下看了看,这结界如此厉害,两个弟弟也一筹莫展的样子,倒不如忍一下。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忍一下出了这结界再说。 * * 孜墨摘下斗笠,扬手扔到棺材上:“老东西,终于可以不用到处背着你了。” 他渐渐摘下左眼的黑丝带,只见黑丝带一圈一圈落到地上,一直藏着的左眼终于现出庐山真面目,那上下眼皮画着一个白色的圆日,中间却是黑色的月牙,在太阳穴上还用黑线画着一个横着的“大”字,看起来很像是个没有脑袋的小黑人,趴在他的太阳穴上。 青何凝眸望去,难怪孜墨会想着抢芙姬的瞳孔封灵术,原来他自己就已经开了灵眼。 所谓灵眼,虽比不得天眼法力无边,可威力却也在阴阳眼之上,传闻这灵眼最厉害的一招是唤灵术,可以召唤阴间的三种灵物,不知这孜墨能招来何种灵物。 孜墨已缓缓睁开眼睛,他左眼的瞳孔竟盘着一条小花蛇,红白相间的花纹,在他睁开眼时,小花蛇的红眼睛也跟着动了下。 “这结界本就是个封灵术,所谓封灵就是掌控你的灵魂。等下我会召唤出观落金鱼,唤出你们的灵魂,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在进入观落塘后,会走一段短暂的黄泉路,切记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看,也不要张口答应,待观落金鱼帮你们的魂魄引至结界外,这结界便可自行破掉。”孜墨合掌,掌心相对,与身子平行,闭眼念咒,双手合掌转动半个圈后,双手又渐渐分离,从他的掌心里唤出三生引,一一递给结界里的其他人,“将这三生引握在手里,千万不要松手,否则你的魂魄回不了身,走入地府报到,神仙都救不了你。” 白玉樘接过三生引,垂眸望了一眼,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板子,类似匕首的形状,只是他刚刚握在手中,板子上就逐渐现出他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出生地。 华云天跟着伸手接过三生引:“可是小生有个问题,你将这黑棺材丢在这结界里,岂不是会被女鬼封住么?” 孜墨睨了华云天一眼,没说话,解释起来太麻烦,他可不想多费口舌。 青何走过去,拍了拍华云天的肩膀:“这镇煞棺材本身就是一种封灵术,再者老将军的遗体也不方便带入黄泉之路,只怕老将军的魂魄会一去不回头。”青何望了一眼结界外,正坐在屋顶作法的芙姬,“他刚才也说了,只要女鬼出招就能抢过来瞳孔封灵术,想必就是将计就计,让女鬼封了镇煞棺材,他才能趁机动手。” “有些难以理解,只能稍后等着看好戏了。”华云天指了一下青何背后的黑煞葫芦,“那青何的葫芦呢,也要留下来的话,不怕被女鬼封住么?” “无碍,我这葫芦里头装的是已经被驯化的灵体,所以即便走上黄泉路,也无大碍,再者这葫芦口的金色镇煞莲花,没我的指令咒语,谁都打不开。” 孜墨最后才走到云浅身边,将三生引递给她,可见着她伸手接过,他却赖皮的不松手,双眼泛着不正经的微光,望着云浅,爪子还不安分的想摸她的小手。 白玉樘见此情景,这哪里忍得住,再忍下去脑袋都要泛绿光了,他紧握赤云剑欲要劈向孜墨的爪子时,只是还未跨过去,就看到云浅抬起脚,不由分说的使劲踩了孜墨一脚,痛的孜墨直接放开手里的三生引,他还痛的蹲到地上,好半天都没起来。 华云天走过去,拍了拍孜墨的后背:“墨兄,何苦自找苦吃呢?” 白玉樘眉眼瞬时舒展,他的浅儿果然只属于他的,想着嘴角不禁抿着淡笑,收起了赤云剑。 孜墨缓了一阵后,他慢慢起身:“刚才的话,你们可都给我牢记住了,等下在观落塘里,切记紧跟在我身后。” 语毕,孜墨二指结印,相对在一起的二指移到左眼下,瞳孔里的小花蛇像是感应到似的,转动了一圈,缓缓扭动着身子从他的瞳孔游离出,绕在他的二指周边,他口中默念着咒语。 小花蛇逐渐游至他左手的掌心,盘成螺旋印,他右手紧握左手手腕处,紧跟着单膝跪地上,将左手的螺旋蛇啪的一下印到了地上:“下地引路,指明方向,观落金鱼,速速现身!” 一道金光闪,本是结实的黄土地,瞬间变成了水塘,也就是通往黄泉路的观落塘,一条条金黄色的金鱼游来游去。 孜墨紧忙从胸口摸出自己的三生引,握在掌心。 霎时间,结界里的五个人元魂出窍,那魂魄也握着三生引,和肉身连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引子。 孜墨手握三生引走在最前面,白玉樘几人跟在他后面,每走一步,魂魄像是下沉了一下,逐渐没入观落金鱼游来游去的水塘里,直到最后整个魂魄都浸没在了观落塘中。 观落金鱼散发的光芒,几乎照亮他们行走的那段黄泉路,前方逐渐现出虚幻的人影,似近似远,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是远在天边。 “玉儿,祖父好想你啊,我离世的时候你才八岁,如今已出落的如此一表人才,快来祖父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白玉樘微怔了一下,八岁那年祖父离世后,祖父他老人家慈祥的音容笑貌,刻在他的脑海里,从未忘怀,如今祖父这么意外的出现在他眼前,只觉心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当祖父突然唤出他的乳名时,他是真的想答应一声,可到底还是握紧手中的三生引,继续朝前走去。 “浅儿,是娘亲呐,你快回头看娘亲一眼,娘亲好挂念你,浅儿过得好不好?” 云浅听到娘亲的声音,只觉胸口一阵发闷,紧跟着眼底就有温热的泪水溢出,她抬眸紧盯着白玉樘高大温暖的背影,没有答应娘亲的呼唤声,也没有回头看。 青何和华云天也分别看到过往离世的亲人,他们也是手中紧握三生引,牢记着先前孜墨的话,不回头看,也不回应。 * *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得前方隐隐现出光亮,观落金鱼也跟着散成金色的碎光,逐一消失。 再回头看,五个人的肉身就在眼前的结界里,跟自己的魂魄相连着三生引。 只是很快,突然见得芙姬封灵术结界的锁链沉重的断开,紧跟着透明结界在一瞬间碎裂,散成碎光,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结界里的镇煞棺材却被芙姬封在了瞳孔里。 也是在那一瞬间,三生引将他们的魂魄送回了各自的肉身里。 “娘亲,你快看!”卯水紧张的唤了芙姬一声。 芙姬微扬了下下巴,手上结印已解,封灵术也已完成,可是底下的人竟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那她刚才究竟封住的是什么? “芙姬,我再问你一遍,瞳孔封灵术当真不想给我?” 芙姬望去,只见孜墨已摘下斗笠,那张极为好看的脸正微扬着,他的双眸里却只剩下凛然的寒意。 “就算魂飞湮灭也不会给你!” 孜墨微敛嘴角:“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芙姬化作黑烟,划过半空,鬼爪朝着他们袭去。 白玉樘连忙大步跨过去,手握赤云剑,直刺向芙姬,一旁的青何和云浅分别手握青蓝油纸伞,还有笛子也冲上前去。 芙姬躲开三人的招数,她落地,连连后退,尖利鬼爪在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卯水,帮我护法!” “是,娘亲!”卯水脑袋上的金鱼再次设下结界,护着芙姬。 女鬼抬手结印,嘴里不停念着咒语,遮在她双眼前的方型光环迅速转动,瞬时又化作一缕光,闪进她的左眼中,她闭眼,迅速变换结印咒语,不多时,她又缓缓睁开眼,左眼的瞳孔散着清淡的绿光,瞳孔中已是四方阵图,好似八卦图般,只是中间是个实心的圆点,周边只有四个方位而已。 “灵法,瞳孔封灵术,解!” 话落,只见女鬼瞳孔的四方阵图旋转了一圈,刚才那缕光束从她瞳孔中间的圆点中缓缓扯出,光束上还绑着四个人型小黑影。 一阵绿光冲出四方结界,从半空划过,小黑影落地化作四个结实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