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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十分钟,江朝端着从下面买的干炒牛河,和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上来。转到三楼走廊时,座椅已经空了。 椅背上贴着张便签:“又一场手术开始啦,早就安排好了的,病人的病情拖不得。你先回家去吧,不用管我了。” 江朝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刚好指向半夜零点。 窗外的夜漆黑深邃,巨大的花城万籁俱寂,他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袋子,静静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到现在他还没让肖辞吃上晚饭。 这场手术下来,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江朝掐准时间,一看“手术中”的灯灭了,立马就往楼下冲,谢天谢地,那个餐点还开着。点了一模一样的干炒牛河和小米粥上来,在长椅上坐好,刚调整好姿势,肖辞从手术室出来了。 肖辞浑浊的眼球流露出一丝惊诧,“你怎么还在?” “我老婆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江朝扶着他下楼,用遥控钥匙打开车门,让肖辞坐在副驾驶上。 “先垫下肚子,”江朝把干炒牛河和小米粥递给他,“马上带你回家。” 肖辞一摸袋子,热的,不觉有点儿奇怪,“这…怎么这么久了还有热气?” “哦,”江朝车技了得,大半夜开在高速上没有半点颠簸,扯谎道,“我把那个保温桶又捡了回来,一直放在那里面,所以还热乎。” 肖辞挠了挠头,“扔进过垃圾桶的,你还装东西给我吃?” “嗯,”江朝道,“我对你残忍吧。可见我一点都不爱你。” 肖辞翻着袋子,准备开吃,随口道:“残忍就残忍呗,反正我这辈子落你手里了,你就是打我骂我,我也离不了你呀。” 江朝心里爱听他这话,嘴上道:“说的真像我舍得一样。”把车减速,习惯性地伸手,想捏捏肖辞后颈那块小软肉。眼角的余光瞥到,肖辞握筷子的手,一直在抖,夹了好几次,才勉强夹起一小段河粉,送进嘴里。 “……”江朝减速,把车停在临时停车点。 “怎么了?”肖辞抬头,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和延展到天边的路灯,“没油了?” 江朝没说话,取过肖辞手中的筷子,亲手夹住牛河,让他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地悉心喂给他吃。 大概吃了四分之一的时候,肖辞嘴巴嚼着嚼着,嚼不动了,脑袋微微一歪,靠上车窗,就那么睡着了。 还行,起码吃了点东西进去。江朝心想,吻了吻他的唇,给他盖上一张一直放在车里备用的毯子。 精心将小毯的边沿捋平,江朝撤回手来,正准备重新发动车辆的时候,突然听到肖辞低低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江朝侧眸凝视肖辞,纤长的睫毛在车内灯光下闪耀着浅淡光泽。 肖辞睡着了,现下竟是在梦中呓语,叫他名字:“江朝。” “嗯。”江朝答得很温柔,四下安静极了,窗外传来轻柔的晚风与虫鸣。 “我当医生,跟你说过原因吧。” “……嗯?” “我记得好多年以前,我妈病了。那时候没钱,去不了大医院,只能呆在小地方……”肖辞的梦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江朝静静地等着他。 等肖辞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那红润嘴唇阖动间发出的呢喃,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勉强听清。 “小地方,缺医少药…治不好,我妈就死了。” “所以……” “送到我这儿的病人,我不可能不拼劲全力。就算,有一天,我会死在手术台上……” 江朝静默良久,缓缓点了点头:“好,我懂,我都懂。” 伸出胳膊,抱住肖辞,让他倾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轻拍他的背,“睡吧,宝贝儿。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全力支持你就是了。” 敛眸,在他的额头留下一个深深的吻。 翌日,深圳东郊大鹏新区。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腥咸的海浪翻涌起雪白浪花,一遍遍拍打着礁石。鸥鸟在天空翔集,不时落在草坪上,睁着红色的眼睛四下张望。 一对新人的婚礼,在此举办。 新郎新娘彼此交换过戒指后,牧师道:“新郎,你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英俊的男人微微偏头,在女人的唇上吻了一下。女人脸颊微红,笑着拍打男人的肩。 白色椅子上的亲友们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坐在第一排的肖辞用力鼓着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男人,嘴角带笑,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一旁的江朝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交叉。 “开心点儿,”江朝道,“你不是总发愁你哥娶不上媳妇儿吗?” “是,是,我挺开心的,”肖辞笑,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就是…有点儿想爸妈了。 婚礼仪式结束后,许聪挽着新娘子宋乔过来。 这些年里,随着医学的进步,再加上肖辞帮忙找的门路,许聪的瘸腿治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平时正常走路,看不出来有过残疾。 伤是好了,但许聪这么多年养成的自卑、不爱说话的性格,却是没法改了。当年他高考考进了全省前二十,报考了清华的计算机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就在深圳的大型互联网公司当了码农。虽然免不了要996,但不太用和别人打交道这一点,还是比较适合许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