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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小院儿很快又空下来,陈林虎站在原地扬着头,昨天夜里楼顶上张训压他身上的感觉缠了他一晚上,但这会儿□□冷的风一吹,好像是空荡荡的一场梦。 屋里陈童又开始嚷嚷着喊他,陈林虎把心里那点儿波澜抚平,这才往回走。 因为家里人猛地多出来好几个,午饭早早就开始准备,老陈头跟陈兴业至少得有二年没坐一起吃顿饭,年底的这顿就特别难得。 老陈头嘴上说着不稀罕陈兴业,到底还是张罗了一大桌菜,开了瓶酒,连陈林虎都顶着陈兴业的压力分了一小杯。 半瓶酒下肚,热菜上桌,陈兴业的话匣子又拉开了。 “我同事家那小孩儿,跟虎子差不多大吧,都在大学创业了,”陈兴业夹着藕片边吃边说,“我看陈林虎做生意什么的够呛,还是得换个专业,现在都能跨专业考研,搞画画什么的没前途。” 陈林虎皱皱眉,没接腔。 扭头见陈童已经啃光了一个鸡腿儿,正咂着嘴瞧他,脸上吃得油光锃亮,逗得陈林虎想笑,没管诸丹的劝,把自己那个鸡腿儿也夹给陈童。 “嗯,是,”老陈头又撕了个鸡翅给陈童,阴阳怪气地跟陈兴业说,“做生意还能遇上什么金融危机呢,开公司还能破产,上班都能下岗,哎你看这事儿神奇不神奇?” 陈兴业让他噎得够呛:“这不一回事儿。实在不行考个老师公务员什么的也可以,这事儿得提前规划,像他这么自由散漫,时间转脸就过了。” “我自己会规划。”陈林虎淡淡道。 “就是,”老陈头说,“时间转脸就过了,能归自己决定的时间能有多长,你还搁这儿跟他抢。” 被两面夹击,陈兴业不乐意:“他能规划什么?花时间参加没什么用的比赛,成绩也就那样,有这功夫不赶紧学习努力将来怎么办?” 陈林虎夹菜的手顿了顿,嘴里的饭都没了味道。 “你少找茬,”老陈头也不高兴,声音大起来,“他小时候你跟他妈天天忙工作,管都不管,他能老老实实长这么大你就偷着乐吧你!现在人家长大了,你工作也熬出头就等退休了,又腾出手管他了是吧,真是做饭烧驴粪,缺德带冒烟儿了你。” 陈童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但不怕老陈头的大嗓门儿,吃了老陈头的鸡翅就很捧场,还拍手直乐。 “我怎么没管?”陈兴业撂下筷子,“我是缺他吃了还是少喝了?我那会儿忙你不知道?工作那么紧,任务重,我哪儿有时间?” “你小时候我自己带你,我有时间?”老陈头哼道,“照样中午买饭回来陪你吃。” “是,带的饭不是酱饼就是包子,”陈兴业恼了,“吃得我直上火流鼻血!我妈要是在,她都不会让我天天吃那没营养的东西!” 老陈头的大嗓门在提到陈林虎奶奶的时候猛地卡住了。 气氛陷入沉默,诸丹中间穿插着两头劝架,这会儿见不对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尴尬得不行,也不敢多问,不知所措地看看陈林虎。 陈林虎放下筷子,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道:“阿姨,你跟陈童今天睡我的屋,我爷房子里还有张行军床,我爸凑合几个晚上应该没事儿,这附近小旅馆不干净,陈童又得过敏。” “行行,”诸丹松口气儿,这话题虽然转的生硬,但总比没人搭腔要强,又有点儿担心,“那你睡哪儿呢?” “沙发。”陈林虎说。 “那哪儿行,”诸丹着急,“你带童童睡床吧,我——” “没事儿,”陈林虎笑笑,埋头吃饭,“反正你们初二就走了。” 陈兴业表情复杂,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多看了陈林虎两眼。 才半年没见,陈林虎的轮廓已经跟他记忆里的不大一样了。少年的感觉逐渐褪去,他跟自己较劲似的窜着长大,以前一点就炸的脾气也缓和了,整个人成熟稳重许多。 “用不着你操心这些,”陈兴业清清嗓子,“还能跑远点儿的酒店定个房……” 老陈头本来有点儿萎靡,夹着猪耳朵听见这话,肉都不吃了:“怎么着,我这房子是盛不下你这大佛了是吧?” 刚降温的气氛又升了回去,俩人叮叮当当地拌着嘴。陈兴业说老陈头不商量就把二楼租出去,老陈头说陈兴业几年不回来一次,回来就妨碍他收租捞钱。 诸丹从紧张尴尬到破罐破摔的无视,看看拍手叫好的陈童,又看看没表情当听不见的陈林虎,叹了口气。 等老陈头跟陈兴业都喝得半醉,这顿闹哄哄的饭可算是结束了。 陈林虎没让诸丹沾手,自己把碗筷都收拾齐全端厨房去洗,耳朵却支棱着听他爹跟他爷的对话,见没再往奶奶身上引的趋势,才略微放心。 他估计陈兴业这回是真让挤兑急了,不然也不会提这茬。 “要洗这么多,”诸丹走到厨房门口,“热水器开开,冬天用凉水洗手多冷啊。” 陈林虎头也不抬道:“没事儿,习惯了。” 诸丹走过去,一边把陈林虎洗过的碗筷擦干净水,一边犹豫着开口:“你爸其实挺惦记你的,这回来都是提前把活儿忙完了,请假来的。” 陈林虎“哦”了声,不说话了。 有些事儿其实跟惦记不惦记的没关系,陈林虎也从没想陈兴业是不是想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啥的,亲情肯定是有的,是存在的,但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让对方不痛快,陈林虎也不知道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