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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做人该讲的道理,我要没这个了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段乔想起来这段也笑,笑到最后却只剩惆怅,“我要有钱就买个大房子,暖气跟蒸桑拿似的。买车,小汽车大房车,她想去哪儿去哪儿,一年旅半年游都行。婚礼往隆重了办,风风光光的娶她过好日子。我不想她跟我抠抠搜搜生活,我也想能出门干嘛的给她长脸、撑场面。” 张训让他说的有点儿心酸,但还得别他的这个劲儿:“你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宁小萌听见还得揍你。你俩感情是真的,好那么久了还整天腻歪个没完,这些外界的事儿走着看着就行了,你又不跟他们结婚。”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陈林虎却听着了。 他在厨房里闲着没事儿帮段乔理起东西,听见这话心想,道理你倒是想的挺明白,最好能往你自己心里去点儿。 段乔半晌没吭声,陈林虎都以为他喝大睡着了,准备拉门看看,就听见他下一句。 “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我怕感情是消耗品。日子跟现实那是实打实的锉刀,锉死我没事儿,头铁裆|硬的不算事儿。可锉我俩感情我受不了。时间久了铁棒都能磨成针呢,那时候就只剩扎心的针头和满地碎屑。”段乔说,“训啊,人能靠感情过一辈子吗?” 人能靠感情过一辈子吗? 陈林虎被这话震得耳膜发疼,他把水龙头关了背靠着门听,没听到张训的回答。 这是陈林虎头一回目睹成年人在这方面所面对的现实,段小胖敦实厚重的身板儿在庞然大物般的未来前景面前显得柔弱可欺。 人一旦长大,就不得不面对没人替你挡风的事实,会发现无论从哪个方向走好像都是逆风,风里夹杂着砂石,砸的你脸疼。 但跟段乔面临的问题比起来,陈林虎和张训的路就显得更摇摆。 钢索桥下感情的深渊乌漆嘛黑。 陈林虎用天然气灶点着烟,突然发现自己之前跟张训说的那些话都显得特别单薄。 那种这段时间都快忘了的焦躁感重新回来,扯着他的四肢,让他每个动作都有劲儿没处使,连呼吸都要尽量吸饱再大口吐到底,发泄这涌上心头的情绪。 等外边儿彻底没了动静,陈林虎才把厨房收拾好,拉开门走出去,没想到一抬头就发现张训也站在卧室门口。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这回真喝晕了,”张训抬抬嘴角,“可伤了小胖心了,拉我说半天。你在里边干嘛呢?” “做白工。”陈林虎说,“行侠仗义。“ 张训反应了下笑了:“行,明儿他醒了看见厨房焕然一新,估计得以为是小精灵大发慈悲了。” 陈林虎看着他,张训笑的挺自然,他也顺着弯弯唇。 被小精灵拯救了厨房的段乔已经歇菜,歪沙发上几乎睡着,陈林虎跟张训刚想给他架到床上去,他又开始干呕。 陈林虎眼疾手快,一把捞过段乔胳膊架自己肩上往厕所跑,张训也赶紧撑住另一边。 厕所特别小,塞俩大小伙子就满了。陈林虎指指门外把张训撵出去,把段乔拽马桶跟前,刚掀开马桶圈段乔就稀里哗啦地吐起来,陈林虎皱着眉拍他的背。 屋里酒味儿菜味儿混到一起特别难闻,张训站厕所门口插不上手,看着陈林虎的侧脸。 才不到一年,陈林虎的轮廓就长起来了,愈发坚毅英挺,人也跟狗撵似的朝着成熟的方向跑。 张训以前的同事,让家里惯着长大的,找的对象又宠着,万事不愁,三十了还跟十七八的小孩儿似的天真快乐,遇事儿都有别人帮着操心,哪儿跟陈林虎似的,错个眼就跟长了好几岁似的。 张训把屋里能开的窗户都给打开散味儿,站在厕所门口听着里头冲水的动静抽烟。 吐完段乔又清醒了点儿,自己悠出厕所,拍拍张训,又拍拍陈林虎,无言地表达了点儿“知道了”的意思,爬回卧室的床上鼾声如雷。 “咱们走吗?”陈林虎洗完手出来问。 张训咬着烟看看时间:“这都快九点了,打的回家。回去也能看电影。” “嗯,”陈林虎点头,“再给我根。” “买包烟得让你顺一半儿。”张训从烟盒里拿了根给他。 陈林虎拿着含在唇上,没等张训给他打火机就弯下腰,在张训的烟头上借火。 动作太突然,张训顿了顿才跟上,微微歪头把自己点着的烟凑过去,手在陈林虎的肩膀上捏了捏。 跟之前共用一个火苗的感觉不同,这会儿陈林虎能看清张训眼底浮动的情绪。 回去的路上陈林虎想了一路,张训还以为他让段乔的酒臭给熏晕了,问他是不是想吐,脸皱得跟核桃仁似的。 等回到老家属院二楼,关上门,陈林虎才说:“咱俩没车没房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张训正弯腰捞凑过来的猫,听见这句愣了愣,直起身笑了:“就想这个想一路?傻小子啊你。” “真的,你能不能别老想以后的事儿,”陈林虎把外出鞋蹬掉换上拖鞋,目光一直看着张训,走进屋执拗道,“你就想着现在,想着我。” 忙了一天又听了一耳朵段乔的苦水,张训这会儿身心俱疲,给猫添上粮边朝卧室走边说:“我哪天没想着你,意念再强点儿你都得打喷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