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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儿里支起一张四方桌,摆着老陈头珍藏的一瓶酒,现在又多了两道菜——一盘炸花生,一盘皮蛋。 “……有点抠吧,”陈林虎说,“请客怎么就一瓶酒两盘菜?” “你懂什么,我备两盘都多了!有酒就不错了,这瓶你知道多少钱吗?想着你也能喝两口才开的,”老陈头抽了他后背一巴掌,气哼哼道,“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陈林虎说不过他爷,挨了下撇撇嘴,张训看得直乐,差点儿从梯子上掉下来,陈林虎赶紧伸手把他揽住。 这一掉一抱的,两人都下意识看了眼老陈头。 老陈头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年纪轻轻的喝不了酒也就算了,摘个石榴都这么难,人生的乐趣得少一半吧?” “……”张训朝他求饶似的拱拱手,“别说了爷爷,再说几句我另一半乐趣也得让您给说没了。” “行,不说了,”老陈头摇头晃脑地朝屋里走,“大夏天的挨着站不热啊?把梯子收收,天黑那帮老头老太太就来了。” 张训动了动胳膊,陈林虎才赶紧松开手——他刚才一直就这么抓着张训。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点儿复杂的情绪。 心里有鬼,就听什么都容易多想,也不知道老陈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林虎呼出口气,对张训笑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才搬着梯子放回屋里。 张训点着跟烟站在院子里慢慢抽,鞋尖在红砖垒成的院墙上蹭了蹭,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酸涩,苦辣,刚才陈林虎攥着他胳膊的时候还下意识收紧了下五指,于是他又觉得有点儿疼。 有时候他觉得二楼的空间不大,却足够他跟陈林虎生活打闹,于是偶尔会忘记二楼外的现实。 夏季的夜黑的晚,七八点,最后的晚霞才敛去光,隐没进夜空。 陈林虎终于明白老陈头为什么只准备两盘菜。 二单元的邻居端碟子拿碗地下楼,各带自家做的菜或者点心,连对门病歪歪的廖大爷都指示儿子拎着家里煮的一锅桂花圆子羹挤到老陈头家的小院子,一张四方桌很快就摆满了,光月饼就五六种馅儿。 宝象的夜幕降临,老家属院儿却热闹得很,嗑瓜子闲聊,等着头上一轮明月高挂,才又倒上了酒,端着一副古人对月畅饮的模样聊八卦。 张训跟陈林虎俩年轻人挤在小院儿里,被指使得团团转,端茶送水地哄老头老太太们开心,连带着丁碧芳都凑趣儿跟陈林虎碰了一杯:“我们二单元的几位小年轻,平平安安,高高兴兴!” “平、平平安安,”廖大爷的儿子代表自己跟他爹发言,举杯道,“一辈子平安!” 小院儿里坐的满满当当,举着或是饮料或是酒的杯子胡乱地碰了碰,喜气洋洋地喝下一肚子祝福。 中秋节的月光明亮柔和,张训跟陈林虎站在小院儿的角落看头顶的月亮。 陈林虎耳边响起张训极轻的声音:“一块儿去哪儿都可以,能在宝象也很好。所以你不用那么急。” 慢点儿长大,慢点儿成熟,把赤诚又无所顾忌的爱延长。 陈林虎侧头看看张训,月光好像在他眼底扑了一层银色的细沙,跟陈林虎对视的时候,沙又化成水,光亮溢满眼眶。 喧闹的小院儿里他们缩在角落悄悄地牵手。 平平安安,高高兴兴。 饭局过半,一瓶酒本来就不够喝,早早就分光了,除了三楼独居的老太太没下来外,二单元全体都聚齐了,吵得不行,张训的手机响了差点儿都没听到。 张训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边儿“张诚”俩字让他皱了皱眉。 “怎么?”陈林虎觉察到他的表情变化。 “我哥,”张训无奈道,自从上次跟张诚谈完,兄弟俩的态度各自向后退了半步,为了以防俩人的棒槌爹再搞什么事儿,张训把张诚拉出黑名单,方便联系,“我去接个电话,估计家里又有事儿了。” 陈林虎有心跟着去,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只能点点头,看着张训走回屋去接电话。 好在电话的时间不长,差不多五六分钟,张训就又回来了。 “干嘛去了啊小张?”丁老太太问道,“电话?家里人吧?中秋节呢,问个好!” 张训笑着点头,朝陈林虎瞟了一眼,故意大声道:“我哥,快结婚了,跟我说声。” 陈林虎听到这儿就懂了,张训之前就说过张诚准备结婚,看这样子是敲定了,终于过了他爹那关,总算是能解决婚姻大事。 “唉哟,好事哎!”小冯太太嗑着瓜子,“你哥多大呀?可得比你大几岁吧,结婚成家了多好——张老师什么时候结婚啊?有对象吗?” 张训的表情瞬间僵了僵,陈林虎的视线跟子弹似的“呼哧”就扎他脸上了。 “我……”张训舔舔嘴唇,“没考虑这些事儿呢。” 陈林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慢慢剥着花生往嘴里塞,却没尝出来多少味道,只顾着装作不经意,用眼角的余光去瞧张训。 老陈头也凑热闹:“嚯,你可老大不小了啊,还没考虑啊?” “说这儿了我才想起来!”丁老太太一拍大腿,“小张啊,我有个亲戚家的小姑娘,跟你差不多大,长得可好看了,前几天我就惦记着跟你介绍介绍,一打岔给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哎,你见见嘛,小姑娘当护士的,就在市中医院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