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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欢道:“温先生说他今天会很晚回来,让我招待您吃晚饭。” 虽是这样说话,他的语气并没有半点殷勤的意思,听起来反像是在赶客。然而“招待”这两个字,又很有些门道,这分明是主人才可以说的话。温佩玲这回是真的怀疑起来了,掩着口问:“这是三哥的原话?” 盛欢只嗯了一声,再来便不出声了。其实他同样抱有着疑问,他和温佩玲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为什么温鸣玉非要指定自己来招待?他刚坐下,佣人立即将菜一样一样地端上了桌,其中一道豆腐虾仁,一道番茄炖牛肉,都是盛欢喜欢的。温佩玲舀起一勺鲍鱼汤,慢慢地喝完了,才道:“你既然回来了,怎样还叫他‘先生’?你是不是还打算叫我五小姐呢?”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居然又点了两下头,承认得理所当然。温佩玲也是很难得见这样实心眼的孩子,不禁嗔道:“你父亲都默认你作家里的第二个主人了,你对他还这般见外,就不怕他伤心吗?” 盛欢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珑园的第二个主人,也不觉得自己和温鸣玉见外。然而他对那个人的称呼,是独存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向任何人宣扬的,也就没有辩解。 这一顿饭总算是相安无事的吃完了,与温佩玲分别时,盛欢作了一番自我检讨,自觉作为一个招待者,是十分的失职。好在温佩玲并没有不愉快的样子,她强行将盛欢送到了东苑,得知他和温鸣玉同住时,小小地惊讶了一番,又扶着他的肩,叹道:“我总算明白了,以往三哥过生日,也不见他如何的注意过,何以这次又特意把我叫了来。原来他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一听到她的话,盛欢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第一次主动发问:“他的生日?什么时候?” 温佩玲道:“你不用急,还有一个多月啦,足够你准备的。” 她所说的准备,是指盛欢作为温家下一个少主人所要做的心理建设。不料盛欢完全理解成为了给温鸣玉准备礼物,他从小到大,自己没有庆祝过一次生日,更不要提替别人庆祝了。况且他又能拿出什么,是温鸣玉所需要的呢? 盛欢越想越感到沮丧,直至上床睡了,他的脑子里依旧想着这件事。自从温鸣玉醉酒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一星期,这段时间他见到对方的次数,明显要比往日减少许多。盛欢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在回避自己,起初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心思,不想理会他了。但在随后的相处中,温鸣玉仍是那副纵容又温和的态度,又不似要和他不相往来的做派,实在难以捉摸。 他一边想着心事,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正当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察觉到毯子被人往上扯了扯,将他露在外面的半个肩膀裹住了。 那人做完这件事后,就要转身离开。盛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么快的反应,一伸手就将对方的手腕捉住了。他手上的纱布已拆下去大半,十根指头终于重获了自由,一触到对方温热的肌肤,就像被磁石吸附一样,死死地黏在上面,怎么都不肯松开。 被他抓着的那人在床边站立了一阵子,还是慢慢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悄声问道:“我吵醒你了?” 盛欢将酸沉的眼皮撑开了一线,看到温鸣玉已经换了睡衣,垂下头看着他。对方披了半身的月色,一双眼睛罩在阴影里,只看得见沉静的,柔和的目光。盛欢喜欢被温鸣玉这样看着,于是挤过去,紧紧靠住他,倦倦的不肯说话。 “你倒是被我惯得会撒娇了。”温鸣玉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挣动一下被握住的那只手:“还要抓着我,是不准我回去睡觉吗?” 盛欢将脸贴着对方的腿侧,良久才闷闷挤出一句:“你说话不算话。” 温鸣玉还是用那轻轻柔柔,似乎一阵风都可以吹散的语调问:“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盛欢受到这声音的蛊惑,一时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在做梦。他尚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胆子就比平常大了很多,不满地申诉:“你说要陪我几个晚上,可是只兑现了一晚。” 对方笑了一声,仿佛被他的话逗乐了似的,道:“可你第二天就不做噩梦了。” 这也是实话,盛欢失去了辩驳的理由,就抬起头,直直地瞪着温鸣玉。温鸣玉只管微笑,神态是很从容的,又说:“你已经长大了,还让父亲陪你睡,也不怕传出去遭人笑话。” 此时的盛欢,对父亲两个字分外的敏感,一听闻就迅速坐起身,面对着温鸣玉道:“我不想要你做我的父亲。” 他说话时,语气有些急了,听着很有点凶巴巴的意味。温鸣玉总算是掰开了他的手,与盛欢对坐着,现在的他,又很像从前那个冷淡寡言的温鸣玉了。他沉默的愈久,盛欢愈发的感到了不安,只道是自己一时忘了分寸,惹得温鸣玉不耐烦起来。 半晌后,温鸣玉终于道:“我们的关系,是你出生就已经注定的,你就算不承认,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盛欢的心头上。盛欢的脸皮火辣辣地发着烫,背脊却出了许多冷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他也顾不上难受不难受了,两手抓住温鸣玉的衣襟,大声道:“我说过,我欠你的命,已经还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