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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玲脸色煞白,急切地唤:“三哥!” 温鸣玉解下外套,将盛欢裹在里面,又抓起他的手握了握,一片冰凉。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盛欢轻轻仰起头,两眼紧盯着他,眼睛里满是脆弱的惶惑。温鸣玉发现对方在发抖,他迟疑了数秒,又把盛欢握得更紧。 他不知盛欢听去了多少,只道:“雨下得这样大,为什么要跑出来?” 盛欢眼中的惶惑骤然碎裂了,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抓住温鸣玉的衣襟,样子变得颇为凶狠,即便凶狠,依然是脆弱的。他道:“温鸣玉,你要送走我吗?” 这句逼问一般的话,听起来却像是恳求,温鸣玉尚未答复,佩玲已说道:“盛欢,你要认清楚,你眼前这一位,他是你的父亲!” “佩玲,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温鸣玉的声音冷了下去,他回头看向妹妹,神情分不情喜怒:“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语罢,他牵起盛欢,往外面走去。他的步伐很快,盛欢勉强才能跟上。盛欢抓着温鸣玉的手,实在难以安定,走到一半,他忍不住扯住温鸣玉,一使力,迫使对方停在原地。 盛欢急于知道那个答案:“鸣玉,你今天……今天,是不是要答应我的意思?” 他就算再大胆,提起那个吻,仍会感到羞怯。不过盛欢现在回想起它,已经不是纯然的甜蜜和喜悦了。 雨水被风卷进了长廊里,打在两人的身上,温鸣玉的脸侧很快也湿了一片。他注视着盛欢,神情慢慢变得柔软,有分明的无奈透出来,像是拿盛欢很没有办法。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上盛欢的面颊,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唇角。 温鸣玉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答非所问:“我没有后悔。”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使力,盛欢猝不及防,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那个人按住他的背脊,将他用力地往里摁,温热的苦涩的香气从四面八方笼上来,将清冷的夜雨完全隔档在外,只余一个慌乱失序的世界,盛欢完全失措了。 那个人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喑哑地钻进来:“有一句话佩玲没有说错,盛欢,你现在还小,我也会害怕的。” 盛欢想争辩,想安慰对方,可他吐不出半个字,脑中空茫茫的,任何事都无法思考。 只凭温鸣玉拂在他耳边滚热湿润的呼吸,已让盛欢半边身躯都一片酥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佩玲与盛敬渊在懿湖公园见面。她今天面孔素净,穿一件石青色旗袍,神情憔悴。两人走在长长的柳堤上,佩玲挽着对方的手,只管低下头,一味地沉默着。现在她见到敬渊一面,心中就会增添一分的负罪感,可她又能不见这个人。除了敬渊,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安慰她了。 他们来到湖边,这里有小舟租给游客,供他们游湖玩乐。敬渊原本静静地陪着她,一见这副景况,忽然停下步子,站在岸边观望。佩玲强打起精神,对敬渊微笑:“你想要请我坐船吗?” 敬渊抱歉地开口:“我从小就晕船,一坐上去,怕是会闹笑话。” 佩玲原本就对他抱有几分歉意,便比往常更加顺从他,主动给对方台阶下:“其实这里的船,我从前常常来坐,并没有什么意思。前面有一座亭子,我们去那里喝茶吧。” 及至在亭中坐下,敬渊不看游船,只专注地端详了她一阵,才道:“佩玲,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 佩玲病的并非是身体,而是心。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和儿子亲密,而盛欢恰好又是心上人的外甥,她要怎么说——不能说。父子乱伦是天底下最恶劣的罪名之一,她怎能让三哥在其他人心中被打下这样的烙印,但若她什么都不说,岂非对不起敬渊的一腔信任?她心神不定,不敢看敬渊的眼睛。 敬渊不知她的心事,还伸手来探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是感冒?话都不愿说,你往常不是这样的。” 他越关切,佩玲越难过。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再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敬渊……”敬渊颇有一点慌乱,呆呆地被她捉着,仍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哪里不好受,请一定要告诉我。” 佩玲摇摇头,叹道:“对不起。” 敬渊反而在这时敏锐起来,警惕道:“是不是盛欢出了什么事?”见佩玲不答,他也着急了:“真是他?他遇到了危险吗?佩玲,你说话呀,在整个燕城,也只有你可以给我他的消息了。难道你嫌弃我只是个生意人,帮不上忙,才这样难以开口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佩玲斥了他一句,无比的为难。一面是亲生兄长,一面是她满心倾慕的男人,她偏向哪一个都不对。不过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敬渊,那敬渊会不会因此感激她,他们的关系又会不会更进一层呢? 从前温鸣玉没有子嗣,咏棠无能,佩玲一直很为温家将来的继承人忧心。于公,她是家中的五小姐,不愿家族就此没落;于私,佩玲自小就靡衣玉食,只顾玩乐,她所受的追捧与欢迎近半是缘于她显赫的家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顶保护伞。 现在温家好不容易有了盛欢,如若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孩子和父亲惊世骇俗的感情,他要接手温家可就难上加难。佩玲思来想去,最终是松动了:“你别急,那孩子很好,只是这件事,实在难以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