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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唾弃你的不争气,恼恨你这么没出息,死都死得没有半点尊严,毕竟你不能人道的消息现在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笑着,轻轻捏住路冠青的喉结,“或许等你下葬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去看你,他们只会趁着壮年再生一个儿子,娇娇宠宠的养大,给他最好的,告诫他不要跟自己那个没出息的早死哥哥一样,然后等他长大了再把自己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 “那时候所有人都会忘了你,他会完全取代你的位置,接手你所应得的一切,并暗中嘲笑你这个作死的哥哥给他留了那么多好东西来继承。” “不,我没有,我没有!” 裴系青附在他耳边,轻轻柔柔的叹了一声,余音不绝,“路冠青,你真的好没用啊。” 你好没用啊。 一流伪装,下等品性,他为人轻佻,记仇,睚眦必报,身上还能有什么优点吗? 大概也就是能装一点罢了。 “我没有!”路冠青受了刺激,变得很激动,却无从反驳裴系青的话。因为他知道这说的都是实话。 自从知道他受伤以后父亲就很少再去看过他,母亲每每以泪洗面,却只是埋怨他为什么要不听劝半夜跑出去醉生梦死,回家为什么要走公园那条路,为什么遇到那些人不赶紧跑还要进行反击,害得自己受了这样的伤。他把她轰出去,把所有来看他的人都轰出去,浑浑噩噩这么些天,却对自己父母准备要二胎的消息毫不知情。若非他撞破了父母在书房间的谈话,否则还会被蒙在鼓里。 他们准备再生一个孩子来替代他了。 他大受刺激,无能狂怒,便跑出来骚扰怀孕的雪兰,因为他是真的不相信雪兰会把孩子打了。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希望,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却轻描淡写间不停的用刀子戳着他的痛处。 路冠青如何能接受。 裴系青瞥向门缝底下由远及近晃动的黑影,微微一笑,料想到方才在窗口间瞥见的楼下身影也该差不多上来了。 他握住美工刀的手因为用力攥紧而伤口崩裂,血流得很欢,淅淅沥沥抵在路冠青脖子周围,情不自禁抖了一下,路冠青咬牙忍耐许久,为的就是这一刻,锋利的刀尖稍稍离开皮肤,他忽然一把抓住了裴系青的手腕,曲起手肘往后一顶,裴系青因为吃痛而半弯下腰,发出痛呼:“啊——” 路冠青登时脑中充血,一心想着自己终于抓住了反杀的机会,气血上头,便也没有注意到门外迟疑的脚步声在听到裴系青的痛呼后变成了急促的敲门声,劈手把美工刀夺过来,欲借力转身直接往裴系青身上捅一刀。 然而混乱挣扎中裴系青有意无意绊了他一脚,路冠青和他错开了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大门上撞去,恰巧门外人久久敲门没人来开,心急之下直接暴力闯入,门锁被撞开,摔过来的门板和路冠青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像块破布一样被整个人反弹出去,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江夫人跟在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身后进来,哀怆的四处张望,下一刻和裴系青对上了视线,眼睛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我的,我的…孩子啊——” 虽然不合时宜,但裴系青那一刻是有点想笑的。这实在很像电影中才会发生的情节。 路冠青带来的那三个大汉看起来很强壮,但也就是他从街边花钱雇来的花拳绣腿小流氓而已,被一律打包和昏迷的路冠青一起送去了警局。 楼下的公共长椅前有一家便利店,裴系青坐在上面捧着一杯热咖啡,指背的血迹已经干涸在伤口上,连衣服上也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点,江夫人在远处似乎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只有江玮在他身边同他说话。 “还记得我们吗?”江玮说话彬彬有礼,夹杂几分和善,约摸是想同他亲近。 “不记得。”裴系青直截了当。 江玮衰老的脸皮微不可见的僵了僵,复而微微带着苦笑,“不记得也没关系,毕竟我们现在也不过才见的第二面而已。”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裴系青喝了一口热咖啡。 “孩子,虽然这个消息很难让人一时接受,但是经过上次初见面后求证,我还是想告诉你,”他看了看远处踌躇的江夫人,“我们是你的外公和外婆,而你的母亲,江千雪,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裴系青摩挲了一下杯沿,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所以呢?” “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在外面过得不好,在你父亲破产之后还被你的堂叔领到乡下去,”江玮抓着手杖的五指紧了紧,“这么多年,倒是我们亏欠了你——” 他似乎不知该怎么继续将这个话题推下去,复而又叹了一声,只见一旁的江夫人期期艾艾的走上来,小心的看着他问:“你的母亲,千雪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丢了二十多年才想起来的女儿,在儿子死后才想到要把自己流落在外的孙子找回来。在狠下心断绝关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又有多少时候是真正想得到他们的呢?如果不是江舒望出事的话,恐怕他们永远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在外面的吧? 裴系青用指腹按揉着自己手背上皮肉翻起的伤口,揉出断断续续的血来,疼痛让他微微蹙起眉,神色却是淡然甚至是冷漠的:“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