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的心是永远解不开的结
“嗯。”阿雅点了点头，“本来这件事我是想只给你一个人说的，但是申大哥也不是外人，索性就一起说了吧。” 云雨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她知道阿雅接下来要说的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不然她不会在婚礼刚结束的晚上就登门拜访，而申昊宇也走到了云雨晴的身旁，用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以表示对她的支持。 “那个……阿雅，你说吧，我们都听着呢。”申昊宇纠结了一阵对阿雅的称呼，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云雨晴一样直呼对方的名字。而在他开口的时候，云雨晴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已经猜到了阿雅要说什么。 “嗯，那我也不卖关子了。”阿雅说着，看向云雨晴的方向，“雨晴，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吧？” “嗯……”云雨晴应了一声，语气低落。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琳姨……去看看你妈妈吗？” 琳姨？这是指云雨晴的母亲。 申昊宇记得云雨晴并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她多半是随母亲的姓氏，那就是云琳。 云琳…… 这是申昊宇第一次听到云雨晴已经去世的母亲的名字，但却莫名地让他生出一股熟悉感。 他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吗？ 就在申昊宇陷入思索的时候，云雨晴开口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阿雅。我……会去的，今年我一定会去的。” 云雨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一开始还比较镇定，但到了后半句却带上了明显的颤音。她甚至主动抓住了申昊宇的手，而透过这手牵手的亲密接触，申昊宇能够感觉到云雨晴的整个身体其实都处于一种微微颤抖的状态。 阿雅看着云雨晴，她叹了口气开口道：“你真的能自己去吗？要不要我……” “不，不用了！阿雅。”云雨晴却直接打断了阿雅的话，她顿了一会儿，低头看了自己颤抖的双手一眼，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其实我自己也明白的，但这一次，我想试试看。阿雅，谢谢你，你已经为了做了太多事情了，这一次……我不想再麻烦你的。” 阿雅又叹了口气，她看着云雨晴的脸有些忧心忡忡地道：“这怎么叫麻烦我呢，琳姨对我也是像亲生孩子一样，我早就把她当成是我的亲人了。阿雅，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件事，让我陪着你好吗？” “可是你这边……” “你郭大哥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同意了，没问题的。” 云雨晴不再说话了，她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申昊宇却能感觉出来她的情绪要比起之前稳定了不少。 然后，阿雅转向了申昊宇，但话却是对着云雨晴发问的：“你还没有告诉申大哥这件事吧？” “还没有。”云雨晴回答道，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申昊宇一眼。 “需要我替你说吗？” “不用了……这毕竟是我的事情，我想还是让我自己来告诉他比较好。” 听到云雨晴这样回答，阿雅也点了点头，她随机从沙发上站起身向两人告别，而申昊宇也主动站了起来送她离开，但云雨晴却没有跟他们一起，直到申昊宇返回，她都依然蜷缩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申昊宇坐在云雨晴身旁，他并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刚才送阿雅离开时，阿雅留了这样的一句话给他：“雨晴那孩子对于她妈妈去世这件事有心结……我已经劝过她很多次了，但有些问题不是我能帮她的。申大哥，现在那孩子最相信的人恐怕就是你了，希望你能开导开导她，不要让她……太自责。” 自责。 阿雅用了这样一个词作为结尾，也在申昊宇的心中落下了沉重的一笔。 申昊宇记得云雨晴的母亲是因为乳腺癌去世的，而去世的时间是两年前，那时候的云雨晴应该还在学校里读书。血亲病世，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必定是很大的影响，更何况云雨晴出生于单亲家庭，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申昊宇很难想象那时候的云雨晴是怎么挺过来的，但他清楚的记得云雨晴几次提及母亲的话题都是语气平淡，似乎很不愿意谈及相关的细节，唯一一次主动的介绍还是在申昊宇与她刚认识不久、他偶然间看到她作为屏保的照片那次，而那次也是申昊宇第一次知晓云雨晴特殊的身世。 “这是我留下的唯一一张她的照片。” 申昊宇还清楚地记得云雨晴说出这句话时眼神中流露出的落寞，她会用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当做自己的手机屏保，这说明她依然怀念自己的母亲，但这又让阿雅口中的“自责”变得异常微妙。云雨晴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她觉得自己对于母亲的病逝有责任以至于产生“自责”的心理呢？而阿雅口中的“不能帮她”的问题又是什么？ 申昊宇有很多疑问，而这些疑问的解答路径只有一条。 开导云雨晴，解开她的心结。 申昊宇叹了口气，他从未想过与父母关系紧张的自己居然也有开导别人的一天。他看着依旧维持着抱膝的姿势一言不发的云雨晴，最终还是率先开口了。 “后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吗？” 过了好一会儿，云雨晴才应了一声：“嗯。” “我，能陪你一起去祭拜你母亲吗？” 云雨晴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这是我想说的话来着……” “什么？” “我说，本来我是打算问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我妈妈的来着，结果却被你先说出来了。” 云雨晴说着，语气稍微变得轻快了一些，但声音依然很低。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申昊宇愣了一下，他扭头看着云雨晴。只见云雨晴依然维持着那副抱膝蜷缩在沙发上的姿势，像是要把自己藏在角落的阴影中一般，但她看向申昊宇的眼神中却透着某种期翼，而正是这种期翼让申昊宇的心越发沉重。 “你……算了，还是看你想告诉我什么吧，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问的。” 云雨晴似乎有些意外申昊宇的回答，但这个回答明显让她的表情释然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她再次主动地开口了。 “我上的学校是护理学校，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吧。” 申昊宇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他记忆犹新。 “可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因为……你母亲吗？” “嗯。”云雨晴继续说道，“我跟她的关系其实很不好。” 这……申昊宇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反而是个更合理的解释。 而云雨晴的讲述扔在继续：“我妈妈，她从小就对我很严格。她不喜欢我穿华丽的衣服，但当我剪了短发、穿男孩的衣服的时候她又生气地罚我不准出门。她从来都不愿意听我的想法，从来都觉得她自己的那些经验是对的，就连我劝她去医院检查身体也不听……她，她还从来都不愿意回答关于我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个问题，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什么回答都不愿意给我，连编个故事骗我都不肯。” “我从来都不觉得她是个好妈妈。”云雨晴说着，吸了吸鼻子。 “但她是我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最爱我的人。” “我想要当医生，因为从我记事起她的身体就一直都不好，高中以后更是经常见到她吃药，但她不愿意去医院，说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为了这件事我跟她吵了很多次，但我还是想当医生，既然她不愿意去，那我就来替她看病，我来给她治病不就行了吗？” “当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我的成绩不够，进不了临床专业，只能去护理学院当护士。一开始我挺难受的，但后来我想通了，因为护士就是照顾病人的职业，这样我也能更好的照顾她，等到她老的时候她就只能听我的话了，因为我是护士嘛……” “等到她老的时候……”云雨晴的声音梗住了，她默默地抽泣着，过了好一阵儿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开口道。 “她是因为并发症突然去世的，而我直到她走的那天才知道她有乳腺癌。其实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她不愿意去医院就是因为这个，但她不愿意告诉我，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我的……负担。” “她走前一天，我跟她吵架了，然后，她就……” 云雨晴说不下去了。 申昊宇叹了口气，伸出手搂住了云雨晴的肩膀，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疑问解开了，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另一件事：云雨晴的“自责”是无法开导的，因为她自责的真正原因并非是她母亲的去世，而是因为她错失的与母亲相互理解的机会。斯人已逝，那些错过的时光是无法再挽回的，或许阿雅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说这是她“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弥补错过的唯有陪伴，而作为事实上的外人的她是无法一直陪伴云雨晴走下去的。 所以才会把这件事拜托给我吗？ 申昊宇明白了阿雅的良苦用心，但却觉得对方实在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陪伴，并不难做到，但解开心结……他有这个资格吗？ 明明他自己都没能做到这一点。 申昊宇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叹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云雨晴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她握住了申昊宇的手，用沙哑的声线道：“你愿意陪我去看她吗？” “嗯，我会陪着你的，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的。” 云雨晴的声音又梗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瓮声瓮气地道：“谢谢你。” 云雨晴最终在申昊宇的怀抱中睡着了，而直到她完全睡熟之后，申昊宇才把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但这个晚上，申昊宇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申昊宇就向云雨晴要来了阿雅的联系方式。云雨晴虽然有些好奇他的目的，但最终她并没有多问。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云雨晴对申昊宇彻底敞开了心扉，她选择不对自己所爱的人有任何保留，也进一步选择了对申昊宇完全的信任。 申昊宇对此感到十分愧疚，因为他并没有当着云雨晴的面打通阿雅的电话，因为不清楚事情可能的后果，所以他不得不先对云雨晴有所隐瞒。 而在阿雅的电话拨通以后，申昊宇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我想知道云雨晴的亲生父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