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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位新人,的确有些值得期待的,可唐荼翻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这件作品怎么没有描述?”他将那张纸抽出来,翻来覆去看了看,作品简介空白,作者简介也只有寥寥数语,与其他作品恨不能倾尽前半生所思所想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问过了,说是作品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好像是来不及了,踩着死线进来的,差点错过。”秘书见他不说话:“说不定也是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吧。联系电话是有留的,感兴趣的话我来联系见面时间?” 全玻璃雕塑。唐荼看着那只充满童真的吹泡泡的小兔子,忽然想起去年夏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毕业生。 夏天的中午集装箱温度高,电扇在当中转,也只是搅动起一阵粘稠的热风。阮幼青取一盘冰块放在扇叶前头对着蝴蝶们的住处吹,总算是帮它们熬过了酷暑。一入秋天气又开始干燥,他睡前总是放一杯水在床头,直到深秋也没有好转,不喝足水嘴唇就会起皮。 周末学姐来电话的时候,阮幼青正在帮新生的蝴蝶切水果丁。大半年前,他在学姐的帮忙下找到一家室内设计的小公司上班,顶着设计师的名头做些雕塑仿制的活,其中最多的便是断臂维纳斯与萨莫雷斯的胜利女神了,从古罗马时期红到现在的两尊艺术品界偶像。 “弄错了吧,我没送过作品给他们。”他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双手灵活地将柚子撕成小块,放到叶片上,看深秋的阳光落垂直落下,将剔透的果肉变成宝石。 “我知道你没送,是我替你送的。那天逛街偶然发现的,差点就错过了。虽说没选上前三名没拿到奖金,但是入围了艺术展,而且主办方想见见你。”学姐听上去很兴奋:“听说入围的都有机会签约画廊的!” 阮幼青沉吟许久,终于是想起年初的时候自己为了感谢学姐介绍工作,做了一只吹泡泡的玻璃兔子给她。那是他位数不多的大作品,兔子带上竖起的耳朵超过半米高,失败了许多次,好在有陆真陪他不厌其烦地重做,总算是吹出满意的形状。他让兔子和泡泡们都保持中空,底部留了开口,若喜欢可以塞小灯泡进去,这样既能作为单纯的装饰摆件,也可以变成一盏灯。 “可是我要上班……”阮幼青有些犯难,这些人说是见见他大概也只是见见而已,这一年多他除了在吹制方面精进了些,在口才与讨人喜欢方面依旧没什么变化。 “你有没有认真听啊,我帮你约在周六下午了!不耽误你上班!唐荼哥很忙的!你不准拒绝!” 阮幼青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又是唐荼?匆匆一面,他有点记不清那个人的五官了,该说他本也没机会好好端详那个人,只记得是个唇色偏淡,眼神柔和,斯文却脾气有点古怪的人。但是那一股皂荚类的清香他倒是忘不了,并且下意识找寻了许久。每当去超市发现没见过的香皂或者洗衣粉他总会凑过去闻一闻,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相似的味道。 “哦。”鬼使神差,他应了下来,虽然下周六是他跟妈妈为数不多见面的日子:“在哪里?” “在初晴艺术酒店,知道么?才开了没几个月呢,超火,一房难求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妈妈约他见面的地方也是那里,说是想吃餐厅的特色甜品。 阮幼青不怎么怕热,也不怎么怕冷。做玻璃是个体力活,他与那些纯粹画画的艺者们相比多一些体魄,十一月已经是深秋末尾,他只需要穿一件卫衣和单裤,秋高气爽,阳光是金色的,他很久没有这样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 他的头发有一阵子没剪了,刘海最长处已经到达下眼睑的位置,刚刚路过了一家发廊,他盘算着等下吃完东西去简单收拾一下,虽然对见面不抱期望,但出于礼貌,也不能显得太邋遢。 远远便看到一位美貌妇人站在互动式雕塑前方的花坛旁边,阮幼青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妈妈来早了。他快步冲过去,没成想岔道上忽然蹿出了一辆金属蓝SUV,若不是他及时刹住步子怕是要被撞飞出去。还未等他反应那辆车扬长而去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有些迷茫地看看脚下,是斑马线没错。幸亏带了助听器,阮幼青庆幸。 “妈。”他走到雕塑前,杨柳今天穿着米色风衣,细脚踝下是一双裸粉色高跟鞋,束半马尾在脑后,笑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已经有他这个年纪的儿子了。 说起来她也确实不大,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便生了阮幼青,今年也不过40出头而已。 “怎么穿这么少,不冷么。”她见到阮幼青在这个天气里露着脖子,立刻扯下了肩头粉灰格子的围巾,踮脚绕在阮幼青脖颈周围,尽管这围巾有些女气,可阮幼青没推辞,倾身让妈妈能放下岌岌可危的脚后跟站稳些。 “我听品悦说这家酒店的餐厅很不错,尤其是甜点特别好吃。”杨柳带他进了大堂,来到负一层,母子两人都很兴奋又有些腼腆,毕竟几个月才见一回,难免生疏。知道阮幼青不爱说话,她也不介意,两人慢吞吞吃东西,餐厅的氛围很棒,纯色壁纸的简装,墙上挂着暖色画作。 “要不要给你换个完全耳道式助听器?特别小,不会被别人看到。”杨柳问。 阮幼青摇摇头,觉得没必要花那个钱,推托说已经习惯了。杨柳自从十几年前生了女儿便做了家庭主妇,虽说她再嫁了个有钱的商人,可阮幼青的事情是个秘密。她现在有个幸福的家庭,阮幼青不想影响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稳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