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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阮幼青嘴上抱怨,可心里不知为何也觉得美滋滋的。 他认识了不少唐荼的朋友,已经见过了唐荼的家人,也算是被认可。但对于将唐荼介绍给自己的家人朋友这件事,他始终是胆怯的,他顽固的外公和疏远的母亲也难说会给他们什么样的难堪。可现在居然出现了江霁蓝,这样也算是带唐荼见过自己的家人了吧…… 秦晓然又替他们续了一壶普洱,他看了看时间,八点十分,江霁蓝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原本吃完饭阮幼青就主张要回去,可他愣是留他们又坐在沙发里喝开了茶,说什么消消食再走。 “哥,你快去睡吧,我也有点困了。”阮幼青作势打了个哈欠,居然还有几分真。 江霁蓝慌忙跟着起身,送他们到门口,再次确认:“那,明天还是九点钟,我们老地方见。”说完,又自然地张开手臂。 阮幼青上前抱他,虚虚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他另一只牵着唐荼的手压根没松开:“嗯,明天见,哥晚安。晓然也晚安。” “你别出去了,我送他们。”秦晓然拦住了跟着换鞋的江霁蓝,送阮幼青和唐荼进电梯,刷卡下楼,“兴奋过头了他。” “他身体怎么还这么弱。”阮幼青眉心微蹙,眼中一点困意也看不见,看样子刚刚也只是为了哄江霁蓝做戏。 “……不然呢,又不是换了颗心就万事大吉了,为了续命没办法的办法。”秦晓然叹了口气,“一身毛病。不过至少还活着。” 阮幼青定定看着他:“没办法完全治好吗……” “换心人术后生存的世界纪录不过三十年,还就那么一两例而已。而且他身体底子原本就差。你们回吧,明天见。”他没心情跟阮幼青多解释,匆匆送他们出门后头也不回地上楼。 秦晓然独自回到屋子里,厨师,家政阿姨都已经离开了,偌大的房间恢复了空荡,悄无声息。 地上铺的是红檀木的实木地板,温润细腻隐隐散发天然淡香,即使在冬天赤脚踩上去也不会冷,他抱起歪在沙发上睡过去的江霁蓝,不到五十公斤的体重抱在怀里像抱了一把骨头。年初体检的时候,他问过主治医师怎么能让江霁蓝长点肉,医生直说顺其自然吧,注意均衡营养,尽量不要感冒,不要劳累,避免生病。 因为肾功能下降,不能吃过量蛋白质,糖类也要少吃,清淡饮食为主,长肉实在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要继续变瘦就不错了。 “嗯?”被放到床上的瞬间,江霁蓝醒过来,“几点了?” “八点多,好好睡吧。”秦晓然忍不住数落他,“腿疼吗,要不要帮你按按?非要逞强。” “不用。”江霁蓝撑起身体缓步走到洗手间刷牙,而后脱衣服准备洗澡。 秦晓然偏过头替他带上门,坐在他书桌前,那本包了皮的日记本赫然摊开着,这一页的题目是《海怪》。日记内容是一本画册的观后感,说自己的哥哥带来了一本一年前的英文画册给他,册子里用几十张相片记录了一个叫奇胡利的艺术家,筹办的一场玻璃雕塑艺术展。 看样子阮幼青从小便没什么文采,行文朴实无华,思维也有些跳跃,但古怪的描述掩饰不住丰富的想象力。秦晓然想起江霁蓝跟他谈起阮幼青时眼神里隐隐闪动的光华:“他从小就很敏感很聪明。就是不爱说话,我打一棒子他蹦几个字出来,也看不出小脑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这本日记本他看过很多次,起初他以为里面会写点什么小秘密才会被江霁蓝如此珍重,可前些年他偷偷翻开,一页页扫过去不过是些瓷器啊,窑厂啊,花花草草蜂蜂鸟鸟的,要么就是看了什么书什么电影之类的观感,无聊到不能再无聊,压根不需要偷看。也是,要上交的作业基本都是些场面话,谁会放秘密在里面。 本子前些天还放在收藏室的,这会儿摊开在桌上,无需多问,一定是某人昨晚睡前又拿来翻看了。 江霁蓝推开浴室门,一身蒸汽扑在床上就要睡过去,秦晓然将人拖起来按在椅子上,去拿了吹风机用温风帮他吹头发。 “霁蓝哥。”他不是没注意到江霁蓝看到阮幼青和唐荼亲昵举动后的低落,“他们在一起才一年而已,认识也不过两三年,你不是没机会。” “你别在他们面前乱说话。也别做多余的事。幼青只是单纯,但不傻,你适可而止。”江霁蓝一副了然的样子,当事人不在他不需要掩饰和伪装,语气显得有些冷漠,“他当我是哥哥,是家人,你不要做伤害他们的事。我不会开心。” “那你自己呢。你这么拼命想见他一面,这么舍不得放他走。” “他当我是家人,我就做他的家人。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我见他原本也不是想强制将他留在身边,更没办法逼迫他对我有什么别的感情。说实话,看到唐荼我放心不少。我这样的身体,能再见他一面也是我多赚一面。这是我自己的事,看不惯你就不要看了,反正过几天他们就走了。”江霁蓝躲掉吹风机,爬回床上掀开被子,顶着半干的头发睡了。 秦晓然退出房间,关门前留了一句:“那我明早来接你。” 睡前,阮幼青捧着手机查找关于心脏移植的资料,数据显示,现今的医学技术之下,换心人十年生存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可统计只到十年,怎么也查不到十年之后的数据。他又换英文在国外的搜索引擎上查找,数据甚至更低,而平均生存期也不过十三年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