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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也不会放任他拖着碍事的行李箱来天台,在这个多数人选择去食堂的时间段留在教学楼里,无所事事地看夕阳,花半个小时对外卖列表挑挑拣拣。 秦殊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只回答前一句话:“想都别想,已经破例让你多外宿了两天,加上你室友的那几次……再这么下去宿管老师要找我算总账了。” “明明不关宿管老师的事,你就是怕擦枪走火……”林芜嘟哝了一句,故意不让他听清,又往前倾了倾,双手撑着行李箱从他怀里仰起头看向他,自下而上的目光很诚恳,“哥,下个学期我们搬出去住吧,在附近租个房子,反正你大三下了,也没什么课。” 他的虹膜是透光的蓝色,被暖黄夕阳滤得澄澈,闪动着湿漉漉的期冀似的光,让人很难拒绝——秦殊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糊弄宠物似的把他按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脑袋:“我是没课,那你呢?” “我可以翘课……”察觉秦殊的手警告似的按了按,他一顿,识趣地咽回危险发言,“也不是——但现在那些专业课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意义,谁会花四年时间学自己的第二母语啊,还是从零开始学书面语,学到现在我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跟我爸对话了……” 这倒不是借口,那天他爸听说了王晗的事,特意打了国际电话过来关心他,结果被他语法严谨的口语弄得无端紧张,到最后不得不换成蹩脚的中文跟他交流。 他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回国来读书只是为了接近秦殊,选专业时也没想太多,挑了个不需要花太多心思的就算完,然而现在想追的人追到手了,情场得意了有空管管事业,才发觉要在没兴趣的领域里耗费四年,实在有些令人窒息。 连他都开始觉得有必要正视这个问题,就更遑论秦殊这样的“功利主义者”——秦殊听完他念念叨叨的抱怨,沉默片刻,倒是没有教育他以前不理智的选择,只是问他:“那你考虑过换个专业吗?” “嗯?” “转专业考试在下学期,这个月底就能开始申请了,”秦殊解释道,“既然对现在的专业不感兴趣,那就换个感兴趣的好了。” “感兴趣的啊……”林芜越过他肩膀看着沉落的夕阳,梦呓似的自问自答,“我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呢——好像没有,都是三分钟热度,除非我们学校开一个专门研究秦殊的专业,那我肯定满勤满绩……” 分明是带了调戏意味的玩笑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有几分认真——他很了解自己,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什么都在乎,什么都想沾一沾碰一碰,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兴趣,本质却是一团空泛的无意义的爱,随时都会丧失兴趣,随时都能抽身离开,哪怕在某个领域做出一点儿成绩,也只是因为天赋异禀,浮于表面的一点儿小聪明,而不是真的出于热忱。 如果那团空泛的爱没有落在秦殊身上,那他就是一片毫无意义的云,总有一天会将自己分耗殆尽,从这个庸俗世界里鲜艳又灿烂地消失。 就像夕阳里的任何一片云。 “但如果抛开兴趣不谈,只说意义的话,”他望着昏黄天幕里某一片灼烧的云,试着把自己代入秦殊的思维里,眯着眼慢慢地说,“我应该回去学美术,继承我爸的衣钵,进他的公司当设计师,这样至少不会太忙……哥,我其实没什么想要的,名利、物欲、甚至自由,这些东西我都见过,我什么也不想要。” “我只想在自己的美学里一条路走到黑,然后多一些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很普通的不被人干涉的生活,做月亮旁边独一无二的那片云——这样就够了。” 在这之前他对未来其实毫无设想,然而现在他听着秦殊的心跳,这些话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勾勒出一个具象的、令他充满期待的庞大梦想——他好像突然能看清未来了。 第105章 介意 关于未来的设想是被电话铃声打断的。 林芜不太情愿地眯了眯眼,其实不想接——他想说的都一股脑倒完了,却还没等到秦殊的反应,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然而电话铃催命似的响,过了十几秒还没有挂断的意思,他也只好把手机拿出来,怀着点儿怨气想看看是谁那么煞风景。 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没有标记,他也没什么印象。 “谁啊……”林芜嘀咕一句,正想接起来,却被秦殊先一步夺过手机,一言不发地挂断了。 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只对上秦殊平静的眼神——平静得有些反常,将所有情绪滴水不漏地封死,是他哥面对他时很少显露出的防备态度。 “怎么了,”他看着屏幕上的号码,试探着问道,“骚扰电话?” 秦殊垂了垂眼,克制许久的过激控制欲险些被这通电话点炸了,后悔几个小时前他只是删除了通话记录和短信,忘了拉黑这个号码。 下一秒电话又好死不死地响起来,林芜眨了眨眼,刚想说“不想接就挂断好了”,就听见秦殊意味不明地问他,认不认识这个号码。 “嗯……没什么印象。”久违地从他话里嗅到不加克制的醋意,林芜有些受宠若惊,本能里那点儿见缝插针调戏人的癖好又蠢蠢欲动起来,故意问他,“能接吗?” 秦殊没说话,把手机还给他,却又不动声色地抓住了他的手,像在宣示所有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