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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秩看见对面一家的果树上挂满了某种红色的果实,和别家的都不一样,很显眼,他不由多看了几眼,想看明白究竟是什么水果,他先是猜苹果,又觉得似乎不大像,再仔细一看,才看明白是柿子。 满树的柿子没人采摘,便宜了过路的鸟儿,可能主人家很久没回来了。 陶秩数了一下,从左往右数,种着柿子树的是第四幢别墅。 陶秩猛地一惊,他之前对自己记忆缺失程度并没有多少大的概念,也没认为有多大的影响力,今天才发现,他把严述家的位置都忘记了。 严述家就在他对面,种着两颗柿子树,后面还种着三颗桂花树。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严述家,只能算是属于严述家的一处房产。 严述初中时候,他的父母准备出国发展几年,严述没有打算出国,当时还在读三年级的小屁孩陶秩搞不清楚这个概念,以为严述被父母抛下,一个人孤零零丢在了家中。 他先前只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孩子会被抛弃,但没想到像严述这样优秀聪明的哥哥也会被抛弃。 陶秩瞠目结舌,他的眼睛从小就大,震惊的时候眼睛就会睁得圆溜溜的,他看了看严述,又低头玩了会手指,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一整天都不快活。 他心不在焉,晚上在严述身边做作业,做错了好几道题,严述训他不认真,陶秩心里可急了,他想自己被抛弃了,但是遇到了更好的妈妈、哥哥和爸爸,他不知道严述会不会遇到,如果他遇到不好的人怎么办? 陶秩觉得严述的脑袋没有那么聪明了,至少比起从前来说,肯定是不聪明了那么一点,他都大难临头了,居然还在关心自己无关紧要的作业。 陶秩一咬牙一拍板,对严述说:“哥哥,我领养你吧。” 严述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陶秩被他看得紧张,话说得结结巴巴:“我……我,我有很多零花钱,养你,可以的。” 严述说:“别贿赂我,作业你今晚一定得做好。” 陶秩慢吞吞长长地“啊”了一声,哑火了,低头不是滋味地写了几个答案,又抬头对严述说:“还是,还是跟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严述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下手力道没有轻重,陶秩被捏得痛,叫了一声,严述说:“你又想什么?” 陶秩就一五一十和他说了,说完还保证自己以后都不会乱用零花钱,因为他要把钱攒下来给严述。 严述没有笑陶秩,不过陶秩觉得他就是很想笑,而且是那种为了维护对方自尊心而努力憋笑的平静表情,陶秩还以为严述嫌弃他没钱,差点就要哭出来了,憋着气说:“你少花点,不败家,够用的。” 严述之后和他解释清楚了,陶秩羞愤难当,虽然严述很保护陶秩这颗脆弱的自尊心,没有说出去,但是之后这件事偶尔会被严述私下里拿出来说,陶秩每次都无地自容,脸皮薄得没地方躲,只能暗自懊恼。 或许是陶秩的话启发了严述,他的父母出国后,他就搬到了陶秩家对面。 陶秩莫名觉得自己心情变得糟糕起来,他说不出缘由,他之前也会这样,一般都是发生在他意外想起什么有关过去的记忆的时候,陶秩也隐隐意识到如果他对过去细枝末节记得越清楚,就说明他越不可能被自己欺骗。 他有点神经质地紧紧握着阳台的栏杆,陶秩觉得有点冷了,也不知道是风吹得他冷了,还是手心下冰冷的栏杆让他觉得冷了,他很想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去,却无法动弹,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微气音,有点类似于抽噎的声音。 陶秩不断给大脑传递自己很冷的讯息,这帮助他能喘上几口气,他站了大概三分钟,腿部开始恢复了知觉,陶秩得以能阳台上下来。 陶秩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阳台的门关得紧紧的,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停留多久就打开房间门。 孙姨看陶秩从楼上跑下来,顺嘴喊了一句:“跑那么急,小心摔了。” 陶秩没有应她,只是一溜风从她身边跑过,孙姨看他跑远的背影,觉得有点奇怪,只得又喊了一句:“你去哪?” 陶秩这次回了,他没有回头地喊:“我马上就回来!” 他一口气跑到街对面,跑得太急,一停下来就止不住弯下腰咳嗽,他缓了缓,直起腰往前走,他在心里数着数,数到四的时候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头顶枝木伸出围墙的柿子树。 陶秩往街道两边看了看,附近没有多少人,他还是很小心谨慎,先绕着围墙走了几分钟,才停下,丈量了一下自己和柿子树之间的距离,跳起来摘下最底下的那颗柿子。 柿子已经很软了,陶秩端详着自己手中的柿子,想找出和记忆中的不同之处,但是他一想就觉得大脑沉重,越是想,细节丢失得愈多。 陶秩只能想,树结果应该是年年一样的,因为树是忠诚的,只可惜人不是。 陶秩一边揉捏着柿子一边慢吞吞往回走,柿子也是冰凉的,陶秩握着一个冰凉的柿子走回家,手指无意识戳破了柿子的表皮,一些黏腻的汁水沾上了他的手指。 陶秩注意到了,他有点分神地把手指送到嘴边吮吸,把柿子整个掰开来,软烂的果肉像是一场秋天的葬礼,在陶秩的手上残忍展开。 柿子还是很甜的,陶秩吃完了柿子,把残余的柿子皮扔在自己家花园里的灌木丛下,就像之前做的一样,完成了一场吃柿子的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