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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述从小一直都很独立,对父母也没有特别大的依赖感,十几岁的年岁,独自一人住在这过分大的别墅里也没有特别害怕。 更何况那时候还有个一刻也舍不得停歇的小喇叭一直跟在他身边,陶秩比较容易害怕,严述如果要去做什么事情把他自己一人留在这房子的某处,他就变得紧张兮兮的,即使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陶秩有一段时间的安全感变得很弱,他整天整天捂着自己的耳朵,说他耳边有很吵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某种纸张被揉碎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清晰,陶秩笃定地说是有人想对他说一句话。 严述问他是什么话,陶秩捂着耳朵有点神经质地翻了翻白眼,好久眼珠子都没翻过来,严述摁着他的眼尾勒令他闭眼,陶秩才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绿色的瞳仁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听不太清楚……”陶秩犹豫地说,“可能我不能听清楚,我可能……” 他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语焉不详的,又想翻白眼,眼珠子不停地动,严述再次摁住了他的眼尾,叫他不要乱转眼睛。 如果让陶秩养成了某种动作习惯,之后就会很难戒,严述平时看他很严,经常要纠正他的行为动作。 “我没有……”陶秩不承认自己刚才的行为,严述叫他眼睛看着自己,陶秩就乖乖把视线放在了严述的脸上,眼珠子这才不乱转了。 实际上第一次发现这种状况的人是余彦伦,虽然这是个让人难免担忧的问题,但是大家似乎都默认了,有一天可能这个状况就会消失了,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引导提示,和带陶秩辗转于不同医生之间。 因为陶秩就是这样的,他身上问题层出不穷,但都不算太过棘手,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哪天他就忘记了,也就是说,恢复通俗意义上的正常了。 但是那次情况比较严峻,陶秩已经维持那样的状态好长一段时间了,依旧没有恢复,之后陶秩开始向学校请假,因为他被自己耳边不存在的噪音吵得直哭,在学校里他会不顾场合地尖叫,企图对抗自己耳边的声音。 陶秩在家就整日戴着耳机,他对外面世界的未可知的危险感到害怕,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去,所以严述家自然也不敢去了。 余彦伦说他弟弟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严述想问他怎么样,陶秩就是那样的,严述觉得没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只是有点害怕,有的人怕黑,有的人怕虫子,而陶秩现在只是怕耳边的声音。 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干瘪无趣,不算一个聪明的问题,能给出的答案也只有沉默,谁都不知道陶秩会怎么样,或许他明天就好了,但谁知道那个明天什么时候才能到。 那年,严述家花园里久不结果的柿子树,铁树开花,不仅努力结了果子,还个个红澄澄的,可能陶秩在房间里实在没有事情做,他趴在窗户边的时候看见了,就一连看了好多天。 直到有天严述出现在了树下,因为距离,陶秩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一点不大的人影,他翻出了自己的望远镜。 严述应该是刚放学,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领带都打得整齐,没有松垮的样子,陶秩那天就架着望远镜,眼睁睁看严述穿着规整的校服就开始爬树。 陶秩还不知道严述居然会爬树。 实际上满树的柿子那么多,枝叶最低的那几个柿子对严述来说唾手可得,他偏偏要爬到树上去,合体裁身的衣服束缚住了他的动作,严述爬一会就停一会,他站在树上,陶陶觉得他也快变成树枝了,周边结满果子,鸟儿会落在他的身上。 严述不断比对,然后摘下了他认为最高枝丫上的柿子。 小孩子不用人教都知道,一整棵树上,最高的枝丫上的果子最甜。 陶秩看严述爬下了树,快速穿过了道路,他跟自己无意间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望远镜藏起来,又有点期待地开始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陶秩记不大清具体的时间,他那段时间老是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在他眼里已经变得扭曲,只有耳边的声音恒久不停歇,陶秩曾经产生过扎破自己耳膜的想法,还将这当成绝妙的方法讲给父母听,结果父母连夜送他看了医生。 反正,陶秩听到了敲门声,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默默等了几分钟,敲门声又响起了,他还是没动。 “他不大肯开门……” 是父母的声音。 陶秩听不太真切,严述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余彦伦嗓门又格外的大,“你等会再来吧,晚饭时候他会开门吃饭。” 陶秩怕严述真的被劝走了,这才打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他就露出自己一只眼睛,在门后安静地看着人。 “柿子,”严述平常不会这样讲话,他说话,陶秩老是感觉端着,没有多少起伏,但是还算好听,因为严述的嗓音好听,话语里有这样明显兴奋感真的蛮少见的,他向陶秩展示自己手里的柿子,大而圆润,果肉饱满,看上去很香甜,“你一直等……等柿子熟,现在熟透了……” 严述可能是跑过来的,说话还有点喘气声,陶秩站在门后把人看了又看,他等耳边声音不是那么吵的时候,才说:“我也想摘柿子。” 哥哥和父母交换了一下眼神,所有人都站在门外关注着陶秩,严述轻柔地抓过他扒在门框上的手,把柿子放他手里,冰凉的果皮,让陶秩不大敢用力,就平举着手干巴巴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