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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路回来,早已憔悴不堪,惊闻此噩耗,脑海中一片空白,挣扎了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只能伏倒在尘埃里,凄厉地痛哭,“我不信,我要爹爹,我要去见我爹爹!” “姜姑娘,你很快就能和令尊会面了。”高太监不阴不阳地道,他抬手,“带她下去。” 金吾卫踌躇着不敢上前。 林照辰站在姜宛姝的身边,他的剑尖斜斜地指向地面,犀利的寒光从上面掠过,那是一种从沙场上磨砺而出的煞气,锐不可当。 高太监不敢得罪林照辰,不住地作揖:“国公爷行个方便,不要让办事的下人为难,若是放走了钦犯,大家都是死罪。” 这些人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干系呢。林照辰冷冷地想着。 高太监觑看着林照辰的脸色,斟酌着道:“姜不敏的罪名是皇上定下的,国公如若对其家眷有恻隐之心,不妨去向皇上求个恩典,倒强似如今这般左右为难,您看呢?” 林照辰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金吾卫士兵,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些士兵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林照辰还剑入鞘,他看着姜宛姝在那里痛哭着,渐至声音嘶哑,他却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太监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当下纡尊降贵地过去,亲自把姜宛姝从地上扶了起来,用他那细柔的声音温和地道:“姜姑娘,得罪了,请你暂且委屈一下吧,令堂也在刑部等着你呢。” 他招了招手,他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跑了过来。 “来,你们两个,送着姜姑娘去刑部,交代他们小心点,不可怠慢了。” 姜宛姝浑浑噩噩的,听说母亲亦在彼处,便踉踉跄跄地跟着小太监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林照辰这才举步跟着高太监进城了。 路上,林照辰状若不经意地道:“姜相素来简在帝心,缘何忽然有此变故?” 高太监就等着林照辰问他了,闻言十分殷勤地回道:“国公刚到京城,原来是不知情的,先帝已然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在两天前,卫王已经登基,当今是为乾安皇帝陛下。” 他笑道,“姜不敏做惯了先帝近臣,很有些妄自尊大起来,当今皇上又和先帝不同,是个明君、更是个严君,哪里容得下这些个小人作祟呢。” 林照辰默然听着,没有什么表情。 高太监就讪讪地笑不下去了。 及至到了宫中,林照辰卸了佩剑,高太监便带着他去了御书房。 乾安帝魏延在那里等着。 他浓眉大眼,面容刚毅,眉目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与雍容尔雅的先帝确是大不相同。 他见林照辰跪下行礼,竟从龙座上起来,亲自过去扶起:“爱卿免礼。” 高太监在旁边看了,心中啧啧称奇,他是从卫王府潜邸跟过来的旧人,知道魏延素来冷心冷面,哪怕对着自己的妻儿也是一副疏离而严苛的模样,却待燕国公如此和蔼,真是不解。 不过燕国公手握燕云十六州卫军的大权,外慑匈奴诸部、内镇北境都护府,功勋之赫,如日中天,也无怪乎魏延青眼有加了。 魏延将林照辰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当年朕在燕州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五岁,尚是稚气未脱,如今却是独当一面的好儿郎了,你很好,比你父亲还强些。” 魏延笑语晏晏,看过去不像一个威武的帝王,倒像是邻家的长辈了。 林照辰心中哂然。 七年前,魏延还是卫王,不知何故到了燕州,彼时林如晦征战在外,林照辰奉了母亲赵氏之命,持剑将魏延赶了出去,两个人在燕州城外大打出手,战得很是激烈,最后林照辰将魏延打趴下了。 魏延走的时候赤红了眼,满面愤怒之色。 不过这个时候,无论是帝王还是臣子,都很有默契地把这些情形忘记了。 魏延温和地道:“朕日前得到呈报,照辰已将逆臣魏基正法,如此甚好,朕原本还忧心邺城、蜀州一带的地方官员附逆魏基,如今有你出手,想来他们都十分安份,你有功,朕要赏你。” 燕国公祖上原为燕州节度使,因战功赫赫得封燕国公,百年来,林家牢牢地把守着燕云十六州重镇,一方面是晋国北方的稳固屏障,另一方面,也给京都安阳带来了严重的威胁。 历代燕国公都是桀骜不驯的,他们有时候甚至会藐视皇帝的旨意。 先代的隆盛帝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试图讨伐燕云十六州,先后三次,均以失败告终,后来不得不连下十二道圣旨,对当时的燕国公林如晦极力安抚褒奖,这才稳住了北方的局势。 魏延图谋夺位之时,控制了病危的隆盛帝,假传圣命意欲诛杀周王,万万没想到远在燕州的林照辰竟然自动请缨,率部星夜奔赴平阳城,拿下了周王的首级。 魏延又惊又喜,这番是存了心思要大力笼络林照辰。 林照辰一撩衣襟,却跪下了:“臣不求赏赐,只求皇上给我一个恩典。” 第3章 魏延不动声色,施施然道:“你有何求,但说无妨。” “臣斗胆,请求皇上赦免姜不敏的妻儿,饶其死罪。” 右丞相姜不敏在隆盛帝驾崩前夜奉诏入宫,隆盛帝临去时,正是他随侍在旁。 及至魏延登基,姜不敏竟公然在金銮殿上指着魏延的鼻子,痛斥其为篡位逆贼,被魏延亲手拔剑砍死,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