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学也来找姐姐了 第17节
“要压弯了,抱紧不要乱动。” 夏风带走身体的大半火气,直到停车才叫酷热难耐。 下车的第一件事,周寓骑抓了抓自己的脖颈。谈迎没有绑头发,一路发丝扫得他痒痒的,又空不出手拨一拨。 停车地方靠近渔民码头,远处停靠着新旧不一的渔船,空气泛着淡淡的咸腥味。 谈迎摘了手套,在小卖部买了两个冰椰子,一人一个搬到太阳伞下的蓝色快餐桌,吹着从工业风扇呼呼出来的半暖不凉的风。 周寓骑才反应过来护肘护膝还没摘,挺妨碍行动。但看谈迎也没摘,当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谈迎从背包掏出椰仙糕,叉子也不用,掀开盒盖,托着底盘低头豪气地咬去大半。 周寓骑抬眼定定瞅着她,脸颊划过一滴汗珠更像是眼眶的叛徒。 刚刚飙车吹走的郁闷,又跟积雨云一样悄悄在他头顶聚拢。 阮茜霖说过,椰仙糕是谈迎和前任的信物。 手中那块椰仙糕,似乎变成了钢筋水泥,啃不动了。 “我问你,你每次吃椰仙糕是不是都在怀念你的前男友?” 谈迎给一股莫名的醋意泼晕了,怔忪一瞬,起身回头。 就在周寓骑以为她嫌弃他的无理取闹时,一股力量柔柔落在他的发顶。 “笨蛋,难道我每天喝奶前都要想一遍我妈吗?” 谈迎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哪怕跟拍大金毛没什么区别,他也恨不得立刻冲她摇尾巴。 可是表面还是要死死收着,淡定,不可太过自得。 “哦。” 他古怪吱了一声,那滴汗珠坠落前襟,在暗色布料上开出好张扬的一朵花。 谈迎已经走到小卖部的冰箱前,低头观察里面的雪糕:“喂、小孩,你要不要吃雪糕,我觉得椰子不够冰。” 周寓骑还没回复,老板抢答道:“不够冰吗,早上就放进去了,怎么不够冰呢。” 周寓骑立刻给自己人撑腰,“我也觉得不够冰。” 谈迎朝老板使了个颜色:看吧,他也这样说。 老板又咕咕哝哝一堆,谈迎又问一次雪糕口味,周寓骑挑了老冰棍,说受不了雪糕的甜味。 今天太阳扭扭捏捏,出来疯的小孩跟花果山的猴子一样,还有不少沿着海边栈道骑自行车的游客。 周寓骑咬一口老冰棍,冷不防说:“你前男友的衣服,我扔了。” 谈迎没想到是这个话题,目光一顿:“扔就扔呗,放我家压箱底好久了。” 周寓骑问:“你们分了多久了?” 谈迎不由蹙眉,“六七年。” 周寓骑梗直脖子,“还念念不忘?” 谈迎不屑道:“哪来的念念不忘?” 周寓骑嘀咕:“衣服都舍不得丢。” 谈迎轻叹一声,“认识太久,两个人互相渗透,东西也好,人际关系也好,哪可能一把火就烧得干干净净。” 她话锋一转,转移话题,“你谈过的吗?” “没有。” “……” 谈迎好好将他打量一遍,似想瞧出破绽,可惜知之甚少,只能看到皮毛。 “真的假的?你这条件,不至于啊?” 周寓骑的护肘挨着桌沿,斜斜靠向蓝色塑料桌,“曲高和寡。” 谈迎又盯着这位阳春白雪三秒钟,谨慎开口,怕要泄露自己的下里巴人审美一般。 “就没有女生给你写过情书?” 周寓骑咧嘴笑,朝她飞了一个眼神:“你要是给我写,就成为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谈迎嗤笑一声,抬起一边脚踝搭另一边膝盖上,舒服地歪了一会。 周寓骑又问:“你谈过几个?” 谈迎说:“认真谈的就一个。” 周寓骑像噎住,扯了扯嘴角:“不认真谈的呢?” 谈迎扭头看向他,戏谑的眼神中似有那么一点认真,仿佛在说: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但她却说:“有些意外并不能随时刹车,机车载两个人比一个人时惯性大,刹车距离就会拉长。” 周寓骑理解物理,却无法理解她的情感。 “听不懂。” 谈迎也并非一定要他明白,当真一个人时惯性小,一下子就刹住车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望向遥远的海面,好一阵没有交谈。 谈迎看了快三十年的海,也盯不出海市蜃楼,无聊地回转头,只见周寓骑的眉头还是一样深刻。 “你不是本地人吧?”她问,对于一个认识几天的人,现在才道出疑问似乎有点晚。 周寓骑点头,“跟你车牌一个地方。” 谈迎忽然想到在野海时喂他一股车尾气,脸上笑容却是另一番味道。 “你那天想搭我的车,是不是觉得遇上老乡了?” 周寓骑夸张地哼哼:“谁知道碰见的是地头蛇。” 谈迎咯咯笑,“我在苍城工作,那天刚好辞职回来。” 周寓骑顿了顿,“落叶归乡了?” 谈迎摇头,“就过一个暑假。” “以后还回苍城?” “嗯,房子都买好在那边了。” 他一旦涉及感情问题,就难掩侵略性,“婚房?” 谈迎再度摇头,故作不悦:“你这小孩怎么那么多问题。” 太阳又含蓄冒头,遮阳伞外面的世界忽然堂亮,周寓骑再看向她时得微微眯眼。 “只是想多了解你。” “不是,”谈迎干脆道,“前男友在这里,我在那边,所以咯。” 她击掌一声,一分为二摊开,又像鸭子扑水晃了两下。 周寓骑更像对自己说:“你说起前男友真平静……” 谈迎站起身,双手扶腰扭了一圈,两只虚指了一下自己双眼,然后往外伸:“人总要往前看,是不是?” 周寓骑低头像琢磨一个哲学问题,但百思不得其解。 谈迎嘿的一声,像只无形的手,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她。 她的目光居高临下,带着引领之意以及一点点容易忽视的强势。 “你想去海边露营吗?”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 谈迎说:“我查了一下天气,这三天不会下雨,海边不容易涨潮,过夜露营相对安全。” 周寓骑给挑起兴趣:“上次那片海?” 谈迎点头。 周寓骑想了想,“还有谁?” 她反问:“你还想要谁?” 周寓骑如果这时候忍住笑容,一定显得太小人得志。可他实在难以压抑内心的狂风暴雨。 “我以为你要叫上你的朋友们。” 谈迎思忖片刻,点点头。 周寓骑的双眼光芒转瞬黯淡,像她今天刚见着那会一般。 谈迎收敛恶作剧的心情,认真道:“第二天再叫他们来。” 周寓骑情不自禁站起,顿顿脚,简直想蹦弹几下,跟下水前的热身运动似的。 只差谈迎喊一声“开始”,他就想立刻冲向偶然相遇的那片海。 “我能不能有个小愿望?” 谈迎扫来一个“说说看”的眼神,或说她没这种许可,周寓骑渴切的内心过度解读了。 他有点自顾自地说:“你说过你以前是美术生,是你爸爸一手带出来的。” 谈迎立刻点头,似在说:然后呢? “那天你爸爸画了什么,”周寓骑说,“我没看见,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业内规矩,作品也可以不用向模特展示。” “不是,”谈迎立刻道,“他可能对作品不太满意,不想给别人看,就这么简单。画师的手感和状态也不是每次都能达到最佳。” 周寓骑难得虔诚,如果在西方社交礼仪中,恐怕他已经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我想请你给我画一幅,可以吗?” 谈迎可能想岔了,挑了挑眉。 周寓骑露出一点小自得,双手做了一个她曾做过的动作:在眼前括出一个隐形的葫芦曲线。 “像你那天说的,画深刻又全面的肌肉线条,全面,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