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悲情反派进行时! 第228节
姬凡闻言微微一顿:“……他们曾多次奏请让孤回燕,可周帝却都三番五次挡了回去。现如今燕国局势混乱,太后一人又势单力薄,孤必须要回去争一争那个位置。否则等老三登基,出兵攻打周国收复失地,孤与这三千铁骑都要命丧盛京。” 赵素身陷囹圄,他亦如履薄冰。 姬凡无意识攥紧容宣的肩膀,声音低沉道:“这次无论如何,孤都要想办法离开大周,哪怕兵刃相见。” 姬凡有三千铁骑在大周境内,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一举一动皆受盯梢。他如果想带着这些人从周帝眼皮子底下逃离盛京,实在难上加难。 容宣伸手捧住姬凡的脸,又亲了亲他脸侧的伤:“我帮你。” 他语气认真:“我帮你离周。” 此路虽难,却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找到盟友,便可事半功倍。 第184章 结盟前夕 深夜, 燕太子府来了两名拜访的使臣。他们其中一人身形清瘦,面庞白净,极是儒雅, 便是燕国右相岳渊亭。另外一人衣着朴素, 并不起眼,浓黑的胡须遮住了大半容貌,看起来孔武有力,赫然是乔装打扮的兵马将军韩啸云。 他们二人步入内阁, 瞧见书桌后坐着的姬凡,不由得大喜过望, 神情难掩激动,立刻上前跪地请安:“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岳渊亭与韩啸云都是燕国的栋梁之臣,共同效力于太后麾下, 姬凡必然要以礼相待。他从书桌后离座, 亲自将二人从地上扶起:“二位大人不必多礼, 请坐。” 韩啸云看着眉目早已褪去少年青涩的姬凡,面色满是惭愧,欲言又止, 沉默良久才终于叹息着吐出一句话:“北燕一别, 至今已有七载, 殿下受苦了……” 当年长陵战败, 本是燕帝急功好进, 所有的罪责却都落到了一名少年的身上。韩啸云当年亲自送姬凡出燕,对方才堪堪十八之龄, 白衣清瘦, 身锁镣铐, 肩量未成, 就那么硬生生担下了一国之罪。 一眨眼七年便过去了,数千日夜,何曾煎熬。 韩啸云已经记不清当初姬凡离燕是何模样了,只记得对方接下旨意时不哭不恼,平静至极,脊背在朝堂之上挺得笔直。面前的姬凡容貌虽未大变,可行事滴水不漏,面带浅笑,已然成为了一汪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潭。 物是人非。 姬凡听韩啸云提起当年旧事,身形微不可察一顿,牵动嘴角笑了笑:“将军好记性,原来已经七年了。孤彼时只觉度日如年,如今回首看去,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他转身在书桌后落座,抬手示意:“二位大人请坐。” 身旁隔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便是睡榻。帐幔静静垂落,遮住了床上躺着的人。容宣刻意隐去呼吸,躲在里面偷听他们对话。当然,是得了姬凡允许的。 韩啸云环顾四周一圈:“殿下,怎么不见凤臣?” 姬凡:“他在公主府,人多眼杂,故而并未让他过来。” 韩啸云也知晓燕凤臣迎娶公主一事,闻言叹气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右相岳渊亭拱手道:“太子殿下,这几月以来,微臣曾奉太后之命发了数道奏疏给周帝,想践七年之约迎您回燕,却都被万般推诿。现如今我皇重疾在身,已经多日未曾苏醒,三皇子奉命监国,与太后各自为政。此次微臣与韩大将军进周,便是奉了太后下的死命,一定要护送殿下回燕。否则陛下一旦驾崩,三皇子借故登基,只怕再难有翻身之仗!” 姬凡是燕帝亲自加封的储君。他为国忍辱负重多年,若能及时回燕,登基则少了些许阻力。上至百官,下至黎民,就算想以他的卿子之身作为诟病,也拿不出道理。 姬凡闻言陷入沉思,侧脸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晦暗不明,半晌后定定开口:“你们此次入周,共带了多少人马?” 韩啸云只说两个字:“五千!” 他一字一句咬牙道:“共五千人,皆是七品上,五品下的剑术,这已然是微臣手下能调动的所有闲散兵马了。现在俱都乔装打扮,埋伏在城外。” 姬凡闻言眉头一皱:“五千人?!” 此处乃是天子脚下,守军数万,韩啸云怎么只敢带五千人就过来密谋离周之事?! 岳渊亭见状连忙起身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韩大将军麾下的机枢营现如今在江鄢平叛,远水解不了近渴。神威营驻扎在王城,倘若轻易调动人马必然会引起三皇子怀疑。此次使团入周,五千人已然是能调集的所有精锐了,就连韩将军也是对外称病足不出户,偷偷混入使团队伍的,就是怕三皇子听到风声派人半路截杀。” “这五千兵马并未登记在册,共分散成数批从北溟关悄悄离燕,这才躲过三皇子盘查。此次使团进京明面上只带了五百人,实则还有五千人都暗中埋伏在城郊。” 韩啸云也是神色沉凝:“好在殿下手中还有三千燕云铁骑,倘若必要之时,也能垫后阻挡一阵。” 姬凡闻言目光一凛,抬眼看向韩啸云。他缓缓攥紧指尖,神色阴晴不定,声音冷冷道:“孤当初离燕之时带了多少人,如今回燕,自然也要一个不少的带回去——” 容宣听他提起那三千铁骑,不免想起了原著,眉头忧心皱起:赵素登基后,视姬凡为心腹大患,命轩辕清带兵截杀。那三千死士以命相抗,最后俱都和姬凡一样葬身黄土。姬凡尚且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将这三千人完完整整地带离周国,实在是难如登天。 姬凡想必也知晓此事不易,闭目久久不语:“……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们先回驿馆吧,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韩啸云仿佛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声音沉沉的劝诫道:“殿下,壮士断腕,壁虎断尾,历来就没有不见血不死人的!只要能顾全大局保您回燕,莫说那三千铁骑,就是要老臣命丧周国,老臣也绝无怨言!您自幼杀伐果断,万万不可妇人之仁啊!” 岳渊亭见韩啸云情绪激动,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出来打圆场:“后日周帝设宴,欲邀文武百官共赏雪狼,届时我们再一探口风。实在不行,也只能如韩将军所言,壮士断腕了,否则等陛下病情一恶化,三皇子登基攻打周国,殿下危矣!” 岳渊亭和韩啸云一文一武,皆是燕国栋梁。这两个绝顶聪明的人凑在一起,却也难破眼前困境,只能抱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 “今日之话,还请殿下仔细斟酌,臣等先行告退。” 韩啸云语罢拱手,正准备退下,却忽然听见床上似乎有一道极其轻微的气息声。耳朵动了动,目光顿时一凛:“床上有人?!” 姬凡闻言一顿,下意识看向纱幔里面,随即解释道:“无碍,是孤的心腹,二位大人先行回去吧。” 韩啸云疑惑皱眉:“心腹?!” 心腹怎么会躲在床上? 他正欲说些什么,岳渊亭却极是识趣,又暗中拉了一把,将韩啸云带走了:“大将军,时辰不早,莫耽误殿下休息,走吧。” 七年之夜漫漫孤寂,说不定是太子殿下找来暖床的知己,何必问那么仔细。 房门被带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姬凡走到床边撩开纱帐,见容宣还躺在里面,不由得开口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容宣刚才被韩啸云吓了一跳,闻言把被子踢到一边,捂着心口吐出一口气,躺在床上似笑非笑道:“不愧是一品神剑,耳聪目明,我半天没敢喘气,不曾想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姬凡掀起衣袍,在床榻边落座:“韩啸云久经沙场,耳聪目明,自然不同凡响。” 容宣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坐直了身形:“你父皇如今重疾在身,回燕之事刻不容缓,可京中守备森严,你们该如何杀出去?” “杀出去?” 姬凡闻言皱眉,缓缓摇头:“区区数千人,如何与京师精锐拼杀。只怕不仅杀不出去,反而还会葬身于此。你有所不知,岳渊亭武功平平,却谋略过人。当年他为琅平都督,奉命押送粮草入京,途中却被蛮族人所劫,困囿异族营帐难出,身边仅有四百护卫,与孤何其相像。” 容宣下意识追问道:“那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姬凡闻言扯了扯嘴角,无端看出几分讥讽:“怎么逃出来的?壮士断腕,调虎离山罢了。他让那四百护卫往南出逃,引开追兵,自己则孤身一人潜入北境山林,得以求生。那些蛮族人没料到岳渊亭胆大至此,一个护卫都不带,自然中计。他后来官拜右相,位极人臣,那四百护卫却都尽数死于蛮族刀下。” 姬凡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在黑夜中听不真切:“孤只怕他故技重施,想让那三千铁骑出逃引开追兵。当年死了四百人,如今只怕要死数千人……” 他语罢悄无声息攥紧容宣的手,一片冰凉,不知是责怪还是自嘲:“人命本就是不值钱的,孤从前何曾在意这些。都说情爱腐心,可见此言不假……孤与你待久了,竟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姬凡眼底从前只有一片漠然,不知何时起,竟也沾染了几分属于人的温度。 容宣哪怕心性歪斜不定,可听见以千万人命做赌,心中也难免触了一瞬。他闻言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外间发出一阵轻响,目光一凛,下意识起身道:“谁!” 姬凡也是面色一变,立刻开门查看,却见外间站着的人竟是副统领姜寰。 方才密谈之时,未免有人偷听,姜寰一直守在门外,只怕将所有话都听去了。他瞧见姬凡出来,下意识跪地请罪:“属下该死,惊扰了殿下。” 姬凡面无表情睨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宣想的则更多些。姜寰乃是那三千铁骑的统领,听闻主上要他们以身犯险,大抵是要心生怨怼了。 然而姜寰顿了顿,跪在冰凉的地上,静默许久,最后却只吐出了一句话:“末将已收到太后密令,不计任何代价,护送殿下安全回燕——” 他一字一句沉声道:“请殿下不必顾及我等。当年我们亲自将殿下送入这囹圄之地,如今自当再把殿下平平安安地送回去,万死不辞!” 那最后四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像四道闪电悄无声息在暗沉的天边亮了亮,静默过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声响。让人难以去怀疑这句话中所蕴含的分量。 这是一个命贱如草的时代,这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时代。一个人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这条命便担上了许多责任。 乱世之中,皇权分去一半,家国分去一半,父母分去一半,诺言再分去一半,余下的便十不存一。 三千人,便是三千条命,可在朝局动荡之中和日益倾颓的家国之下,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姬凡没有说话。他盯着姜寰看了半晌,然后缓缓倾身蹲下,一言不发伸手攥紧了他的肩膀,指关节发青,连鳞甲都在哗啦作响。 姬凡第一次这么咬牙切齿的说话。他目光紧盯着姜寰,面目甚至有些阴沉,字句都带着狠意:“一人三千骑,当初如何来,便如何回,一个都不许少——” 当年一人三千骑,马蹄急疾入青云。 今朝雪满天山外,遥望不见北溟台。 当初离燕入周,七年未曾回归故国的又何止姬凡一人。 姜寰闻言面色诧异地看向姬凡,随即眼眶通红,语气激动的劝道:“殿下,我等死不足惜,您当顾大局才是!” 姬凡却直接站起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声音冷冷的斥道:“滚出去守着!此事孤心中自有分辨,容不得旁人置喙。日后再敢偷听,绝不轻饶!” 姜寰从地上爬起身,欲言又止,但见姬凡面色阴沉,只得提剑去了外门守着。 姬凡站在屋檐之下,一动不动,夜风吹起他翻飞的袖袍,身形愈发显得清瘦。清冷的月色落于脸侧,皎若美玉,却也目浸霜寒。 姬凡不知在想些什么,黑化度悄无声息降为了20%。 容宣听着耳畔传来的系统提示音,慢半拍抬手落在姬凡的肩膀上,然后缓缓攥紧:“姬凡……” 言语中似有叹息。 姬凡没有回头,他只是竭力抬起头颅,似乎要透过月亮看一看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燕,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孤寂而悠远:“容宣,孤今日若为一己之命,舍三千人,他日登基为帝,便会为一己之私,舍万民之命。” “我幼时读史书,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为君者,可狡可诈,可阴可毒。他们可以六亲不认,可以薄情寡义,不爱妻,不爱子,却独不能不爱万民。” “孤日后要做北燕的皇,万里疆域不能舍,黎民百姓不可弃。今日之戒若破,便如堤穴藏蚁,星火落林,再约束不住本心了。” 容宣从一开始就知道,姬凡会是一个好皇帝。这样的人不做皇帝,什么样的人才能做皇帝呢?他思虑良久,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我要想办法见赵素一面。” 姬凡闻言身形一顿,诧异回头看向他。 容宣却又重复了一遍:“周帝设宴之时,我乔装打扮与你一起进宫,我要想办法见赵素一面。” 第185章 结盟进行时 赵素的处境显然糟糕至极。皇后气急攻心, 到底还是没撑过那一晚,翌日清早就传来了因病薨逝的消息。按理说命妇皆该进宫叩拜哭灵,周帝却只下旨一切从简, 自己着素服,罢朝五日以尽哀思。 燕国使团赴宴这晚, 容宣又是一番乔装打扮。他对着铜镜贴上了一小排黑色胡须,又把脸涂黑了几分,看起来灰扑扑的, 落到人群中不仔细看也认不出。 姬凡不知容宣为何一定要入宫,偏偏问了对方也不说。总不能是因为瞧中赵素美色, 所以想去一睹其风采吧? 姬凡把一套太监服饰递给容宣:“换上, 等会儿你便扮做随从,与孤一起赴宴。” 容宣瞥了眼那衣服, 没有接, 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刚粘上的胡须, 出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太监会长胡子的?” 姬凡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容宣贴了假胡子。他把太监衣服丢至一旁,伸手想把他的假胡子撕下来:“孤身边的护卫都是熟脸, 只能让你扮太监了, 好端端的贴什么胡子。” 容宣偏过头不让他撕。搂住姬凡的腰身, 上前一步直接把人抵在了书桌边, 勾住他的下巴低声笑问道:“你就这么盼着你夫君变成太监?” 姬凡下意识圈住他的脖颈,心想容宣又在胡说些什么:“孤何时说过想让你变成太监了。” 他一袭蓝色燕族王袍,贵气十足, 倒比平日的白衣白衫多了些凡尘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