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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颗蓝莓待招领的失物

    蓝莓指尖(二十六章)

    上了楼,刘婷居然就等在电梯口。

    甘宁一出来,就被刘婷抱住。

    甘宁回抱,轻声说:“姨姨,我回来了。”

    客长建等不及,催着要进屋。

    刘婷这才松开她,叁人一起进屋。

    桌子上摆了两个菜,一个回锅肉,一个炝炒生菜,屋子里满是鱼汤的香味。

    刘婷给她解释:“家里的菜不多,我先做了这两个,鱼汤还得一会,你先吃点,让你姨夫再做几道菜来。”

    家里和她上次毕业回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沙发旧了些。

    甘宁今天一整天只有早上吃的那顿油条豆腐脑和半个油饼,现在饥肠辘辘,看着刘婷做的那盘回锅肉,馋得口水流了叁千丈。

    刘婷端了一小碗米饭出来,叫她吃。

    客长建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做菜。

    甘宁吃了两口肉,好吃的快要嚼掉舌头。

    刘婷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很快扒光了一小碗米饭,心疼得直掉泪。

    小时候甘宁在家里娇养,小碗米饭要她哄几次才全吃下去。

    孩子出了国得受了多少罪啊。

    甘宁刚要再添饭,一抬头看到了刘婷满脸的泪,吓了一大跳。

    “姨姨,哭什么呀?我好好的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别哭别哭。”

    刘婷拿了纸擦泪,摇摇头,接过她的碗,去厨房里盛饭,客长建和她说了几句什么。

    刘婷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小碗素丝炒面。

    “你以前最爱吃你姨夫的素丝炒面了,快尝尝还好不好吃。”

    甘宁扒拉了一口,吞得太快,拇指竖得老高,客长建在厨房门口看到,比赚了十万还乐。

    一会刘婷又进去厨房,很快端了一碗冬瓜玉米吓虾仁汤出来,“鱼汤太费劲了,先喝这个,慢点吃。”

    客长建又出来,冒着热气的豉油鸡端上桌,刘婷拿了一根鸡腿,戴着手套撕碎了肉放进甘宁碗里,“慢点吃啊宁儿,喝汤。”

    一小碗炒面、一根鸡腿吃完,冬瓜汤喝着见了底,客长建在厨房叮嘱:“别吃得太快了,我还做呢”,又叫刘婷,“你看着点她,你别叫她两口吃饱了。”

    甘宁幸福得要死,刘婷毫无嫌隙牵着甘宁的手笑。

    甘宁悄悄说:“姨姨,我已经饱了,怎么办?”

    刘婷:“歇一会吃,蒸海鲜应该能吃了,我去拿。”

    然后端出来超大一锅各类海鲜,客长建跟在后面送出来一小碗蘸汁。

    甘宁拿了个碟子,剥大虾、剔青贝,她和刘婷一人一个蘸着料汁吃,顺便给刘婷交代她这几年在英国的生活。

    当然只挑好的讲,讲她得了什么奖、讲英国人的趣事、吐槽英国的天气和食物……

    刘婷被她哄得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客长建端出来一份糖醋里脊和南煎丸子,很快肘子也出来了,顺带炒了一盘儿茭白牛肉。

    客长建还说:“准备得匆忙,没什么大菜,明天姨夫给你做一桌好的,今天的先垫垫肚子。”

    甘宁撑得站不起来,靠在椅子上打哈欠。

    刘婷赶她去睡觉:“我查了,英国的时差跟咱们可差八小时呢,赶紧去睡觉,好好睡一晚。”

    又给甘宁准备了她以前穿的睡衣,让她去洗澡。

    甘宁好梦酣甜,却在晚上十点的时候醒了。

    她起身想去喝水,发现房门半开,床边的椅子也有挪动过的痕迹。

    可能是刘婷中间进来过,她想。

    出了房门,一眼看到餐桌边坐着一个人。

    春寒料峭,客秾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脚上踩着棉拖,手执瓷勺,在喝汤。

    她的头发比两年前长,垂到肩膀下面,打着柔和的卷儿。

    餐厅里只开一盏昏黄壁灯,镀在她身上一层光。

    她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头看过来,眼里毫无波动,“不睡了?喝鱼汤吗?妈说你睡的时候鱼汤还没好,现在正能喝了。”

    甘宁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客秾撩了一勺汤进嘴,提醒她:“汤在厨房里。”

    甘宁只好为自己的不要脸找补:“我歇一会再喝。”

    客秾好像笑了一下,脸掩在头发和阴影下,“睡累了?”

    她碗里的汤很快喝完,终于抬头看了甘宁一眼,“你歇着吧,我去睡觉。”

    说完就站起来,拿着空碗进了厨房。

    甘宁坐在壁灯下,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没关系的,说明她不爱自己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一会儿,客秾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了一碗汤,放在甘宁面前,撂下一句:“喝完早点睡。”

    说完就往门口走。

    甘宁站起来,忙问:“这么晚了,你还去哪?”

    客秾头也不回在门口换鞋,“明早还有课,我回我那边去。”

    甘宁:“那我送你。”

    客秾拿上了挎包,打开门:“我开车来的,你别出来了,我走了。”

    门被关上,甘宁蔫哒哒坐下,提了勺子喝汤。

    鲜汤入口,如食无味。

    又喝了一口汤,她忽然抬起头来望了望门边,眼睛亮得堪比电灯泡。

    客秾刚刚拿的包,是她本科毕业的时候带回来的。

    小狗的尾巴翘上了天。

    第二天,甘宁早早醒来,实在睡不着了。

    家里还安静着,她穿了以前的旧衣服出门,在楼下买了早餐,小笼包、煎饼果子、肉夹馍,看到什么买什么,最后又提了叁杯豆浆。

    这时天才微亮。

    甘宁上了楼,就着晨间微曦,慢悠悠吃了一顿满足的早餐。

    又去洗了个澡,家里留了一张便条,出了门。

    早春的清晨还需要穿羽绒服,甘宁出门的时候甚至看到柜子里有一条大一时客秾买给她的围巾,也拿出来裹上了。

    从小区出来,路过便利店,买了一杯罐装的咖啡——时差还在,以防大清早就昏昏沉沉。

    路过公交车站,看到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等车,男生微低头认真听女生说话,之后直起身子来,目光依旧不离女孩儿,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公车进了站,男孩子拉了下女孩的袖子,女生先上了车,他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甘宁突然鬼迷心窍、狗胆包天、好不要脸地拿出来手机,给一个记在心里很久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吃早饭吗?我给你送去。宁】

    没等客秾回过来消息,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奔去一家早餐店,买了红豆粥、糖油饼、饭团,提了点小咸菜,还不死心,隔壁有一家刚开门的小卖部,她进去买了一杯牛奶一杯酸奶,拿了几个客秾之前爱吃的牌子的面包,路过零食区,看到有吸吸果冻,在蓝莓味和荔枝味之间犹豫了一下,小小地怂了怂,买了两包苹果味的。

    她本来想打车,但是打车软件上排号排到了二位数,只好扫了个自行车。

    西城近叁年变化虽然挺大,但主要的街道都还是之前熟悉的样子。

    骑了大约快半小时,她终于到了客秾住的小区,掏出手机来看时间,发现客秾回了一条信息给她。

    【我已经到学校了,今早看自习,你不用送了,我不吃早餐。抱歉,手机自动把陌生人的信息折迭了,我才看到。客秾】

    话虽然官方,且惨遭拒绝,但好歹回了信息。

    甘宁看着满满两手的吃的,又厚着脸皮发了一条。

    【那我给你送到学校去吧,你一会出来接一下。宁】

    之后干劲满满,又蹬了二十多分钟,赶去了西城一中。

    甘宁还了车子,气喘吁吁站在校门口给客秾打电话。

    嘟声响了好久,没人接。

    至此,她终于知道了挫败。

    她把糖油饼和牛奶送给了门房的大爷,问人家借了个凳子,在校门口偏侧的角落里坐下来,喝红豆粥。

    红豆粥粘稠,微甜。

    但甘宁从昨晚到今早,一直吃得不少,粥吸了小半,肚子实在撑得不行了,只好把围巾拉下来,一张脸露在冷空气里吹凉风。

    期间思考了一次人生的意义,两次她此行的目的,回想了  n次21岁那年的春节之后,客秾在她宿舍楼底下像这样等了她多少回。

    直到学校里的下课铃声响了,才把她从回忆里吓回来。

    多少年了,一中的铃声还是老套的叮铃铃,就不能换一个嘛!

    饭团装在塑料袋里冷掉了,一只小狗哆哆嗦嗦走过来,甘宁拿塑料袋当手套,把饭团捏碎了,喂小狗吃。

    看着小狗一口一口吃得香,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和它是同类来着,唔——现在也是同类,都是主人不要的流浪小狗。

    这附近没有人,甘宁放心大胆和小狗对话:“咱们流浪小狗呢,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自我管理,你看看你全身脏兮兮的,怎么会有人要你,你打扮得干干净净儿,像我一样”,她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羽绒服前面滴上了两滴红豆粥……

    她没脸教训小狗,几下把饭团喂小狗吃完,一人一狗排排坐,像是失物在等待招领。

    身后的大门响了一下,沉浸在流浪小狗的扮演当中无法自拔的甘宁没意识到。

    直到身边站了个人,她才回了神,悠悠转头,看到了身侧的客秾。

    客秾低眼睥她,“在这儿干什么呢?”

    甘宁脑子不会转,老实回答:“给你送饭。”

    说着提起了手上的塑料袋,发现除了一堆面包和两个果冻,她手上只剩下一小坨咸菜了。

    客秾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面包和酸奶我在学校的小超市里也能买到,以后不用给我送饭,我在学校也能吃。”

    不是早饭,是饭。

    直接杜绝了她送饭的行为。

    甘宁只好干巴巴说“好”。

    客秾:“回去吧,今天挺冷的,把人家的凳子记得还了。”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学校,从教学楼里出来一个男老师,招呼了一下客秾,两人结伴而去。

    甘宁还了凳子,把一兜子饼干面包也送给了门房大叔,自己提着两包吸果冻,又扫了刚才骑过来的那辆车子在冷风里走了。

    她回了一趟小旅馆,拿了几件衣服装进行李箱里,去见了赵洁一趟,打了个车回去客家。

    只有刘婷一个人在家,刚从厨房出来。

    甘宁主动解释:“我早上睡不着,去我妈那边拿了几件我的衣服。”

    她从昨天到今天,说了两个谎,一是她原本和赵洁住一起,二是她出门只去拿了衣服。

    前者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后者存了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