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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雾许沉默地看了郁矢许久,抿唇道:“许是如今没了修为,睡得不安心。” 她极少做噩梦,可自从她醒来后,已做了两次噩梦,且都是关于郁矢的。 第一次,她梦见郁矢抱着她的尸身在冰天雪地里恸哭。 第二次,她梦见郁矢身殒。 两次梦都诡谲非常,以至于梦里的她竟也感同身受,难过得快要窒息。 郁矢知道苏雾许对他有所隐瞒,却也不曾说什么,只是温声道:“师尊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师尊。” 苏雾许却摇摇头,掀开被子想要起身,“不睡了,我去外头走走。” 她赤着脚,足尖触及到冰凉的地面,却似没感觉般迈步朝外走。 郁矢按住苏雾许的肩膀,让她坐在床上,“师尊等一等。” 苏雾许不明所以,探究地看着他。 郁矢拿了苏雾许的鞋袜来,如玉的手捏着她细白的脚踝,体贴地替她将鞋袜穿上。 苏雾许垂眸看着郁矢,不自在地动了动脚。 她不是没被人服侍过,可服侍她的人变成了郁矢,她便觉得万分别扭。 郁矢给苏雾许穿好鞋袜,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走吧。” 郁矢的手是温热的,眸光也是暖的,苏雾许犹豫片刻,没挣开他的手。 两人顺着环绕院子的溪流漫步,夜风吹过,苏雾许心中的郁结之意消了几分。 郁矢忽然道:“师尊可曾放过天灯?” “不曾。”苏雾许望着身侧的溪流,缓慢摇头。 溪水清澈,水面上倒映着一轮圆月,两只飞蛾贴着水嬉闹竞逐,翅膀划过水面,将月亮的剪影打散。 “我幼年时,娘亲告诉我,人们会将愿望写在灯上,天灯乘风而去,飞上苍穹,天上的神仙便会看见那些愿望,并一一将之实现。”郁矢的声音如夜风一般静谧温柔。 “在我的世界,九重天之上住着神族,但他们不会轻易替凡人实现愿望。”苏雾许实事求是地道。 “我小时候也不信会有神仙替凡人实现愿望。”郁矢笑了笑,话锋一转:“所以每逢放天灯,我便会将自己的烦恼写在灯上。” “为何?”苏雾许不解地看着郁矢。 天灯是做祈福之用,她头一次听说有人将自己的烦恼写在灯上。 “灯随风去,连同我的愁绪也一并带走,不是很好么?”郁矢弯起眉眼。 幼年未被抽取心焰时,母亲还在,他也曾有过那么一段快乐无虞的时光。 苏雾许一怔。 下一瞬,她被郁矢拦腰抱起,耳畔风声簌簌,天穹之上那轮明月愈发清晰。 院落内的月桂树很高,直指天穹,郁矢带着苏雾许坐在树梢上,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防止她掉下去。 苏雾许朝下一看,宫殿鳞次栉比,如同一块一块小小的光斑。 明月近在咫尺,仿佛她一伸手便能触碰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放灯。”郁矢简简单单地回了两个字。 苏雾许正想问哪里来的灯,却见郁矢拿出一个小圆球,双手交错一拧。 圆球打开,一只只水母似的地灵轻盈飞出来,幽幽的荧光照亮了树丛交错形成的狭小空间。 郁矢伸手捏住一只地灵,取来一支笔递给苏雾许,认真地道:“师尊做噩梦,心绪不宁,不妨将地灵看作天灯,将心中忧虑写下,让所有不愉快都随风远去。” 苏雾许看了看郁矢手中舞动触须拼命挣扎的地灵,忽地笑出了声。 “放了它吧,它飞走了,我便当我心中的郁结也飞走了。”她语带笑意,眉眼弯弯地看着郁矢。 郁矢依言放开地灵,小家伙在半空摆动了一下身子,逐月而去。 苏雾许和郁矢并肩坐在树梢,安静地看着地灵向四面八方飞去。 夜风拂面而过,树叶沙沙作响。 没由来的,苏雾许心中忽然划过一个词——岁月静好。 她从不曾放过天灯,也不曾坐在如此高的月桂树上晒过月亮。 她想起那日,魔宫大雪,郁矢和她戴着大花脸面具混在人群中打雪球。 那是她第一次打雪球,也是第一次离人群那么近。 她有许多新奇的体验,都是郁矢带给她的。 苏雾许偏过头,看向郁矢。 他的眉眼晕着月光,看起来很温柔。 她感觉到他的心绪也是宁静而愉悦的。 跳下重雪崖的时候,她从未想过他们还会有重逢的一天,像这般安静地并肩坐着,欣赏同一轮明月。 从前她总是一个人晒月亮,如今有人陪她一起,她竟没有半分不适应。 在这一刻,梦里的一切都离苏雾许很遥远,唯有眼前才是真实。 郁矢环着苏雾许的腰,偷偷偏过头想看一看她,却不期然撞上了一双映着月光的眼睛。 他微微勾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揽着苏雾许从树梢上跳下去,稳稳落地。 郁矢放开苏雾许,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身上白光一闪,整个人都变做了雪球的样子。 苏雾许抱着郁矢变的盗版雪球,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看见月衿寒大步走进来,浑身都冒着冷气。 苏雾许不着痕迹地将郁矢往怀中藏了藏,从容地道:“月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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