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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在拼命做梦。 一重重珠缀似的梦,一环套着一环,像是在百宝箱里拾掇珠宝, 每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 但究竟哪个是她想要的呢? 周攒描述不了, 她说不清。 一说起来就大脑空白,我我我的结巴一样。 这时薄雾起来了, 周攒还在继续走着, 忽然就到一方别有洞天的院子里。 枝繁子满的树叶浮在烟波浩渺中。 周攒的眼皮像肿起来似的搭在眼帘上, 她疲惫又懊丧得睁不开眼睛。 “累了吧。”有道沉稳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不知为什么, 周攒听了这声音后忽然愉悦了起来, 笑着说:“是啊。” 那些雾稍微散散开了些, 周攒这时候才看清面前站了个人, 身形挺拔, 穿着灰色的衬衫。 “那我给你去拿点蛋糕吃。”他又说。 周攒声音轻快起来,很像个小学生, 激动得拍拍手掌:“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小蛋糕了。” 这个人却始终背对着周攒, 她疑惑起来:“你怎么不让我看看你?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雾顿时烟消云散, 那个人也在这时转过脸来, 周攒忽然心头微哽, 老实交代:“你有点眼熟。” “是啊。”他仰头望天上的云, 阳光使得那双桃花眼微眯,他叹了口气说:“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你都把我忘记了,周攒。” 他落下目光,淡笑地望着周攒。 青天白日的像是冷夜里划过微弱的星火,扑过烟气后阴热阴热,有什么东西朝周攒汹涌澎湃地冲过来。 她一下子醒了,胸脯起伏不定。 “Jesus,你终于醒了,Aulis,你再不醒过来我都要打111了。”室友Rebecca舒了口气。 “我怎么了?”周攒有些懵,触摸到脸庞,竟是冰冷的泪珠,她哭了一通。 “还说呢,我下午从剑桥回来喊你好几声,也没回应,你发高烧了,我照顾你一下午了。” 周攒摸了摸额头,手心里全是汗:“谢谢你。” Rebecca脸上的妆有些花了,见她已无大碍便回到自己房间,走之前,还往她桌上放了杯温水。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惨淡的月光稀稀朗朗地照进来。 这是周攒来英国后第一次梦到郁孟平。 几乎将她魇住。 那年春天,郁孟平初次把她带去酒店,告诉她难受的时候一定要让自己睡在一张舒适的床上。 周攒觉得他说的很对,就像他们第一次分手,她回了寝室睡觉。 那天她睡得不太好,身下的竹席硬邦邦,硌着她的后背手肘都疼,也许是初夏,扰人的蚊子整夜围绕在耳边。 所以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就更加难过了。就连蔡彤彤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和郁孟平闹矛盾。 所以周攒来英国后吃的穿的都可以将就,唯独床上用品买的都是最贵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周攒从没梦到过他。 可今夜,他无端入梦而来。 让她难受。 周攒把脸埋在手心里,可心底却是怅然若失。她清楚,无论如何,郁孟平都是她这辈子忘不掉的人。 可他们分开了。 周攒和郁孟平的再次相遇是化了妆的必然。 那是十二月过了圣诞节,周攒刚赶完deadline,还有两个礼拜才开始上课,聂青浓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挪威看极光。 每年的10月到次年2月,都是挪威看极光的最佳时节。周攒还有半个学期也要硕士毕业了,到时候进了外交部要想出去国外旅行,几乎要等到退休以后。 于是她想了想便同意了。 聂青浓和齐硕分开后,便在伦敦小住。她的朋友遍布天南海北,经常跑出去玩,似乎这样渐渐地也忘了分手的伤痛。 加上周攒和聂青浓,总共七八个人。除了周攒之外,他们这些人终归是年轻,差不多的年纪,为了体验廉价航班,特意凌晨起了个大早来赶飞机。 可惜气候不佳,飞机晚点,又颠簸了四五个小时,周攒累得眼睛一闭一睁,已经从伦敦到了特罗母索。 在度假村山脚下租了个别墅,想着到时候再找个当地人向导带他们去看极光,滑雪。 虽说极光这种东西不太稳定,见不见得着全看运气。但他们要在这里待两个礼拜,还不信就见不着。 到了的时候是傍晚,周攒被他们夹在中间胡闹着打游戏。没有人想着吃饭。 周攒这个人始终是个安静的,对游戏之类的不太热切,连看着他们玩,眼睛都发酸。 就在这时候大门的门铃响了两下,聂青浓喊全场唯一无事可做的周攒去开门。 周攒答应。 她是个怕冷的人,一开始别墅里的暖炉还没烧起来,周攒进了屋还是穿着那件宽松的羽绒服,现在倒是有些热了。 她一边挑开纽扣,一边走去开门。 那件厚重的羽绒服就歪歪扭扭地搭在身上。 冷风直冲冲地灌进她脖子里,她冻得直发抖。 “周攒?你怎么在这儿?” 对面的人见到她,声音又惊又疑。很快就把目光就看向身边的人。 周攒身上那件外套往后坠了些,几乎将她压垮。 郁孟平原本淡淡笑着的脸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收敛起笑容,带着一身凛冽的风雪,对上周攒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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