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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抬眸,认出面前谈笑二人,其中正说着话的乃是王拱辰从弟之子王琦,旁边听他讲话之人则是王拱辰之子王兆,两人皆荫补为官,目下在京任职。 因着父亲与欧阳修之间不睦,王兆也对欧阳家人未有好感,此刻闻言讥笑:“冯当世倒是个聪明人,不过换作其他人,只怕二者之间也会选择门第高者。” “可惜了那位欧阳娘子。”王琦道。 “有何可惜,你道他欧阳家的娘子如何干净,欧阳公对自家女子的家训向来不清不楚,翰林学士又如何,如今这位娘子名节有损,恐怕日后难以嫁人才是真。” “令尊的家训,便是在这市井坊间,大谈闺中女子的名节|操德,不以为耻?” 一道冷冷声线盖住他二人言语,两人骤然循去,看见面前站立之人。王琦尚不识得他为何人,然王兆面色已变:“......王牧判。” 王安石眼光扫向他:“令尊贵为翰林学士承旨,其子不思读书进取之事,反以朝中臣子家事为乐,言语轻|浪不恭,不知又为令尊添了多少荣?足下可也顾惜自己的名节?” 王兆面泛青白,低头道:“王牧判教训得是,在下适才口出无心,胡言妄语,还请牧判勿......勿放在心上。” 他心知此事可大可小,全看对方如何处理,故将头压得更低:“......还望牧判勿告知他人。” 王琦见他如此,也立即低首:“望牧判原谅。” “足下理应自守名节,求我何益。” 王安石言语虽冷,然王兆心思机敏,忙接口道:“多谢王牧判,在下受教。”随后又朝他作一深揖,便极快速地与王琦相携离去。 “王先生好威风。” 若说之前两人私语时温仪在旁听着尚还压火,此刻闻罢王安石一通训斥,竟是乐了起来。见王安石对他夸赞无动于衷,她心下活泛,调侃道:“想不到王先生竟是如此护短之人。” 王安石皱眉:“姑娘慎言。” “也对,阿芾与王先生并无私情,确实称不上‘护短’,只不过王先生在护着心上人罢了。”温仪改口。 王安石瞳中一猝,眉头皱得更深,却一句话也未说,片刻,拱手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温仪在后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24章 “在发什么呆呢?”眼瞅着欧阳芾一动不动良久,穆知瑾出声唤她道。 “在想四娘成亲之事,”欧阳芾将思绪抽回,“穆伯父有为知瑾考虑过婚事吗?”她想到穆知瑾也比她大上一岁。 穆知瑾笑了笑:“自然,女儿家到了年纪,爹娘总会操心的。”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家与我家是世交,家族世代经商,他父亲有意他考功名,故而目下还在念书中。” “那你见过他吗?我是指长大后的模样。” “自然见过,”穆知瑾觉得好笑,“怎么这样问?” “知瑾喜欢他吗?”欧阳芾问。 这问题瞬时教穆知瑾红了脸,她含糊道:“哪有什么喜不喜欢的,这些皆是由爹娘做主,我哪有什么想法。” 欧阳芾瞧出端倪,咧起嘴道:“那他对你好吗?” 穆知瑾垂首,似回忆起什么,唇边露出抹青涩笑意:“嗯。” 欧阳芾于是心花怒放,逮着她开始问个不停:“他是怎么对你好的?他叫什么名字,年龄几许,品貌如何,书读得如何?他是何时开始对你好的?” 穆知瑾被她问得招架不住,直欲堵住她的嘴:“好了好了,别再问了......说了不知道,你这小祖宗......” 温仪要成亲了,穆知瑾的婚事也定在明年四月,依两家长辈之意,毋论男方是否金榜题名,届时皆按计划举办婚宴。 一时间只剩欧阳芾,形单影只,形孤影寡。 不对,好似不止她一人,欧阳芾想到另一位孓然一身之人。 “达官显贵不是历来喜爱榜下捉婿?每逢科考,入进士甲科者必被争抢着捉去当女婿,怎未见介甫先生被捉走呢?” 乍闻此问,曾巩不禁失笑。他清咳两声,对欧阳芾道:“阿念说得不错,愈是名列前茅者,愈易被人择中,介甫当年名列第四,自然也被相中过。” “那他为何没有......” “因他当时已有婚约在身。” “他成亲了?”欧阳芾惊讶。 “介甫不曾成过家。” 瞧见欧阳芾小脸上充满疑惑,曾巩笑着与她解释:“当年介甫的母亲早为他选定了一门亲事,他是带着婚约赴京参加科考,故未曾答应过任何一门说亲。后来归乡,这份婚约因些缘故作罢,他又忙着赴任扬州,便自此再未留心过这些。” “为何作罢?”欧阳芾问,“是女方家里反悔了吗?” “非也,”曾巩温言道,“与介甫定亲的乃是金溪名门,纵想反悔,也需顾及颜面。” 欧阳芾似懂非懂地望他,乍然间明白了什么:“是对方自己不愿嫁?” “阿念若是有了喜欢之人,老师却要阿念嫁与另一位彼此间毫无感情之人,阿念当如何?” 欧阳芾思考了下自家叔父的脾气以及与其吵架的胜率,迷茫道:“......剃发明志?” 曾巩笑倒。半晌,他方擦了擦眼角泪痕,眸中蕴含温柔道:“可那位金溪吴氏,却是遵从了父母之命,以令家族声誉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