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汴京梦话在线阅读 - 第2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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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月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

    ......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散,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颖水之湄。

    欧阳芾最早读到此篇祭文,彼时王安石将将写就,墨迹方干,被欧阳芾拿来读了十余遍,而后环住王安石脖颈欲哭欲笑。

    “我夫君是世上最好的,”她终究未哭,却是笑道,“我的眼光也是最好的。”

    “与苏子瞻比呢?”王安石问她。

    “甚么?”

    “不是‘神仙下凡’么。”王安石淡道。

    欧阳芾微怔,继而咯咯笑起来。

    “......笑甚么?”

    “我笑介卿拿自己跟他比,”欧阳芾道,“介卿不是一贯瞧不上子瞻的行为作风么。”

    “到底会作文章。”

    欧阳芾大笑起来,啄他脸颊:“他怎能和介卿相比。”

    二十年后,苏轼以龙图阁学士出知颍州,忆及恩师,作祭文以缅怀欧阳修。

    后人较王苏二人祭文,以为苏之文章哀思沉挚,墨浓笔重,情辞并茂,而王之文章一气浑脱,渐近自然,“又驾大苏而上之矣”。

    是年冬,第一场雪降得颇早,新雪覆了御街,又为辚辚车辙碾作泥尘。

    王安石收了劄子,同恭立在旁之人道:“既回来了,也去同他们打声招呼罢。”

    “是。”

    后园传来一片笑语声,树梢不时垂落雪水,融入潮湿地面。

    吕惠卿慢吞吞沿回廊踏过去,蓦地毫无知觉停在了那里。

    几名身着裘氅的娘子坐于亭中,背面向他,合伙打趣一位正在切分蜜柚的文士。

    “子宣一人给这么多娘子分柚,不知占便宜的是娘子们还是子宣呢。”

    “二娘说笑了,我......”柚肉饱满多汁,似溅了文士眼目,“伺候几位娘子,当是在下的荣幸。”

    “哦,曾先生很有觉悟嘛。”娘子们调侃道。

    “魏妹妹可真有福气,有这样一位能诗善文,会做官,还会给娘子剥柚的好夫君。”

    吕惠卿冷眼看着,目光倏忽落在欧阳芾身上。

    「......福建子?」她皱了眉头,「莫在意这些,他们只是嫉妒吉甫罢了,吉甫做出成绩,这些自然不堪一击。」

    「此去安心守孝,待归来后再同夫君一起谋划新法,夫君与我皆会在汴京等吉甫。」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大度之人,也对长达三载的守孝期会发生甚么早有准备,却万万未料到,嫉妒仍旧于一瞬间占满脑海。

    只需短短三载,他的位置便可为他人替代。

    似感觉到甚么,欧阳芾笑着回首,发现吕惠卿的刹那,面色惊然一滞。

    那双眼里的阴鸷欲将她吞没。

    “夫人。”吕惠卿作了一揖。

    “......吉甫?你回来了?”

    应是她的错觉,欧阳芾心悸未定,再向他看去,吕惠卿脸上已找不出任何异样。

    第79章

    吕惠卿守丧归来,召为天章阁侍讲、同修起居注,此时曾布已身兼太子中允、集贤校理、知制诰、检正五房公事数职,成为王安石手下最为得力的助手。

    三年前,这个位置尚为吕惠卿占据。

    “介卿,吉甫他......”欧阳芾欲言又止。

    “甚么?”

    “没甚么,”欧阳芾止了口,压下心中怪异感受,朝王安石浅笑,“介卿多关心关心吉甫,他方回来,许多事同从前不大一样,须些时日让他适应。”

    “我会的。”王安石将她微凉的手握住,思忖少许又道,“若有何事,无须与我讳言。”

    本以为她对吕惠卿颇含微词,毕竟她曾让他注意对方为人,然数年相处下来,吕惠卿并未现出任何差错,其办事之干练聪明甚连欧阳芾也刮目相看。

    除了,他的性格确有些狠厉,心胸也似乎不够宽广。

    吕惠卿曾向王安石建议,对反对新法之人予以毫不留情的整治与打击,王安石虽未采纳他的建议,却也日复一日对他陈述汇报的事信任不疑。

    “好。”欧阳芾笑应。

    龚原来拜见过数次王安石。

    作为王安石的学生,他同李定一样对朝廷推行的新法持坚定支持态度,任学官后,日常讲述课业亦以王安石经学思想为主。

    朝廷新设了经义局,命王安石提举,修撰周礼、尚书、诗经义,旨在重新训释经义,破不实之说,使天下士子符合古之圣王教化。

    周官新义为其中最为重要的篇章,由王安石亲撰,诗、书新义则暂定由陆佃、沈季长、裴如观、吕惠卿等执笔,同样须经王安石过目与首肯。

    “相公之意已向他传达,可他却说......”

    “说甚么?”

    “说,自己平生‘读书无几,不足以辱检讨’。”惧王安石动怒,龚原颇小心道。

    熟料王安石容色平静:“他读了几本书,我还是大略清楚的,你未同他言明,修经局检讨一职无关新法,惟施教育么,他既富才学,何以不肯施展。”

    “学生自是说了,”龚原叹息,“相公岂不了解郑侠秉性,他这人——唉。”

    “他说了甚么?”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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