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还印

    大同军营门口，卢太医当先，带着三人由门口小校引至主帐，见了守军主帅。一番客套下来，杜岭早等不及了。此时，宋志带着三十车物资赶到。

    那主帅倒也守信，手一挥，让卢太医带着物资进城，宋志也不说什么，转手将这些东西交给了李墨。

    堵着南城门的巨石从外面被撬开。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城里所有的人，只是老百姓们带着不解、猜疑，甚至更深的绝望，慢慢聚到南门附近。

    冯越、丁雄辉二人，孤零零站在南门瓮城里，看着那扇不像城门的城门一点点坍塌，似是在等待宣判。

    尘埃落定后，当先爬过那堆废石的是一位中老年文士，背着医箱，见城内站着一位戎装青年军官、一位文官，虽然二人一身硝烟、满脸憔悴，但眼里却透出军人的坚毅。

    卢太医正了正衣冠，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在下太医院太医卢连山，受朝廷指派特来验查天成卫病案。”

    冯越也上前一步，行礼道：“在下天成卫参军冯越，这位是游击丁雄辉，见过卢太医。”丁雄辉也在冯越身后随他行礼。

    “好，按规矩还请冯将军带在下看看城内病患。”卢连山继续。

    “卢太医，城内并无病患，只有伤员。”冯越看看卢连山身后几十车物资，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不知，卢太医可有带伤药？”

    卢连山这才记起身后还跟着几人，回头尴尬的看看郑夙，又看了眼杜岭，只见杜岭身后赶车人，笑了笑上前，直接表明身份，“在下南宫门下李墨，先带来三十车粮草和药物，还请冯将军派人接收。”

    冯越神色动了动，不知是哭还是笑，长长吸了口气，一旁丁雄辉已是控制不住激动，“冯将军……。”

    冯越点点头，吩咐道：“通知高先生一起。”

    丁雄辉顾不得其它，带着兴奋，几乎小跑着走了。

    李墨看在眼里，又问：“不知南宫瑾，南宫二公子可在城内？”

    “在。我带你去。”冯越转身就走，李墨紧跟在后。

    杜岭看看郑夙，见他使了个眼色，急急跟上李墨。一时，却把卢连山晾在那里。卢连山满脸尴尬。

    “哦，对了。”冯越总算还没忘记这位卢太医，又急忙走回来，说道：“一会丁将军回来，他会带着卢太医四处看看。天成卫城内是否有瘟疫，卢太医一验便知。另外，还要麻烦卢太医，这一个多月围城战，城内将士伤亡惨重，这才守住了这座天成卫。城里缺医少药，还请卢太医能援手医治伤员，冯某在此谢过。”说完深施一礼。

    卢连山再次还礼，“职责所在，冯将军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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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兵府门房。

    南宫瑾醒了，有气无力的靠在床上。八喜拿着碗，想要喂他喝水，南宫瑾却固执的要自己拿过勺子，手抖的有一大半倒在自己身上。

    “阿瑾！”杜岭旋风一样冲进来，什么都不管一把抱住南宫瑾，哭起来。

    南宫瑾完全没想到杜岭会来，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笑意。

    杜岭不放手，抱着他边哭边说：“我一直在找你！从京城，差点走到威远卫了，我一直在找你！”

    南宫瑾没力气推开他，笑里又带着无奈，轻声说：“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这句话，让杜岭哭的更起劲了，“好多人死了。我以为我救了他们，但他们还是死了。全死了，小花、阿狗、黑子，他们、他们都被砍了头，小花才八岁，她才八岁呀！”

    南宫瑾愣了愣，脸上笑意敛去，伸手轻轻拍拍他，“我知道……。”

    “我、我做不了什么……，什么都做不了。”杜岭哭的伤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要当神医的。”南宫瑾轻声提醒。

    “没用，当神医也没用。”杜岭边哭边说：“根本、根本救不了，谁都救不了……

    南宫瑾打断他，“怎么会？我快不行了，你再不救命，要死你面前了。”

    杜岭急忙放开他，南宫瑾像是一下没了支撑，闭着眼直直躺倒在床上。身后八喜早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李墨拿出只小瓷瓶，只听杜岭吩咐道：“用水化开，先喂他吃药。”

    杜岭来不及擦眼泪，就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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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天成卫，因为这三十车粮、药，又复活了。来之前，卢太医就听说天成卫的瘟疫怕是被周边几个军镇坑了，现在看着城里的情形，确实验证了这点。虽是如此，倒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和李大夫、高长靖一起尽力救治伤员。

    郑夙知道南宫氏已经进了城，自己肯定是见不到南宫瑾了，心中虽然担心，但想着有杜岭在，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于是催着卢太医写下奏折，连夜出城回京，至少先解了天成卫的困境，再去平阳等他。

    而南宫瑾虽然看着挺惨，不过有了杜岭、食物、药之后，迅速有了起色。李墨寸步不离陪了一天，估计南宫璞应该到了，和杜岭、八喜交待几句后，就匆匆出城。

    天一亮，杜岭就起来了，虽然是在门房打的地铺，却是他这些日子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晚。不过，南宫瑾比他起的更早。

    “咦，今天精神好多了。”杜岭顾不得梳洗就先对他检查了一遍。

    南宫瑾坐在床上，笑了笑，“若是在平时，这些伤怕是早好了。”

    杜岭先是点点头，又很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也不一定。”

    “有件事麻烦你……。”南宫瑾犹豫了下。

    杜岭不解，“这么客气？什么事？”

    “那个，姚姑娘也在。昨天、今天都没看到她……。”

    “今天才早上。”杜岭插嘴道。

    南宫瑾不理他，“她伤得不轻，之前应该好些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又……，她一直没来，你能不能去后院看看？”

    杜岭皱着眉不解的问：“是要我去看她的人，还是看她的伤？”

    南宫瑾翻个白眼长叹声，“你是大夫，你说呢？”

    杜岭撅着嘴，“你要我去，那我就去呗，反正是你媳妇，你说什么就什么。”

    “等等。”南宫瑾叫住准备出门的杜岭，很不自然的说：“别说是我叫你去的，就说是……，是你随便逛逛，然后就进来看看，好巧……，这样。”

    杜岭愣愣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会不会太假？”

    “总之，别提我就成。”

    杜岭索性又走回来，拉过张凳子坐到他面前，很八卦的问：“为什么？你们吵架了？”不等南宫瑾回答，自己说起来，“我不娶公主了。”

    “为什么？”

    杜岭神情有些落寞，“我想过了，我想娶的是好儿，不是公主。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其实我没这么喜欢她？但又不是，我真的真的每天都想她……。算了，阿瑾，你是对的。她是公主，我也就是心里想想，也只能想想。”

    “唉……。我和姚姑娘也……，家里退婚了，我没意见。”南宫瑾看着他，微微叹气。

    “为什么呀？”杜岭急了。

    南宫瑾苦笑，“不为什么，或许就是不合适。”

    “不会，明明你还喜欢她。”

    “算了，别说了。”南宫瑾叹气，“你去看看吧。还有，梳洗下再去，一脸的眼屎，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不讲究了？记得，别提我。”又苦笑下，“她可能根本不会问。”

    杜岭去了很久，八喜端来早餐，吃完了也没见他回来。冯越进来的时候，南宫瑾正一个人在房里溜达。

    “主帅……。”冯越正要行礼。

    “别。”南宫瑾直接制止，“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别再这样了。正好你来，是想找你。”

    冯越笑笑，在他对面坐下，“平阳运了三十车物资，解了燃眉之急，现在太医也到了，瘟疫的事，估计也就这几天能有结果。”

    南宫瑾从柜里拿出只小布包，放到冯越面前，“这东西还给冯将军。”

    冯越看着这个小布包，并没打开。不打开也知道，这里面是那颗总兵印。战事已结束，就算南宫瑾当时临危受命，这时也应该还，只不过，冯越没想过他会还的这么干脆，倒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南宫瑾笑笑，“在下不过路过天成卫，被困城内，要说更该多谢冯将军和各位收留、守护之恩。”

    冯越愣了愣。什么意思？这次，南宫瑾有守城之功，难道他不要？于是，笑着提醒道：“只要不是败仗，朝廷总有嘉奖，有时候也相当可观。”

    南宫瑾摇摇头，“你们要靠这份战功养家，我不用。”

    “并不只是钱财……。”冯越继续提醒。

    南宫瑾笑起来，“我家没人当官，在山西有句话，叫做走投无路才当官。”顿了顿，看着冯越，“大家同生共死一场，于我更在乎这份情谊。”

    冯越站起身正式一礼，“冯越谢过二公子高义。”

    南宫瑾不好意思的让了让，摆摆手道：“不用如此，说到底，我不过……想回家罢了。”

    “等解封，二公子马上就能走。”冯越看着他点点头，“太医院的卢太医秉公办事，应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