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浅浅修罗
陆正衍陪着她在卧室小睡一会儿,她脸上的妆有些花,他干脆叫人来给她卸掉,李舒雪用不着继续顶着那几缕假睫毛,整个人都放松许多。她窝在陆正衍怀里,一睡便到了晚上,身边空无一人。 陆正衍的生日宴会肯定开始了。她望望窗外的黑天,着急忙慌地捋捋头发出去,她循着声音找到地方,大厅里果然已经宾客攒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她从左往右掠过视线,终于在对面发现了黎玖的身影。 她慢吞吞往她身边靠,途中停下来取了一块小蛋糕,肚子实在饿了,她低头吃一口,再抬头,黎玖没了踪影。她迷茫地往人群的边缘走去,放弃了寻找,把蛋糕都吃掉了,靠在一根柱子上发呆。 连陆正衍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中劫下一杯香槟酒,打算等下敬酒时喝一口。 “你怎么在这儿?”连屿的声音又高又急。 她惊吓地转过身:“连先生。” “李舒雪……你怎么在这儿?疯了吧。” “什么?我跟着先生一起来的,刚刚睡了一觉,就没看见他了。” 连屿一把夺过她的酒杯,啪得放在桌子上,拽着她的手腕,“你跟我过来,妈的……谁让你来了,疯了疯了,我跟你说,要是一会儿有什么不好的场景,你可别乱咬人……” 李舒雪被她拽得很痛,连屿走得很急,一直拉着她到外面的院子里,姿态夸张地猛地回身,指着她的脸。 “我告诉你,你要想安安心心过日子,就赶紧回澜院去,陪你的儿子去,这种场合你少参与。” “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参加先生的生日宴……”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我姐回来了,这就是为什么!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李舒雪还是不要想跟她争了,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赶紧回去,我派人来接你,等着。” “什么意思?”李舒雪茫然地揉搓着发红的手腕,一转眼,黎向他们这边走来,连屿正给司机打电话,被黎玖一把夺了去。 “让她留下。” “黎姐姐,这不是在开玩笑,李舒雪上辈子没倒八辈子血霉要看那个女人和陆……那谁亲亲热热吧。我以为你还挺怜惜李舒雪的,就帮她一个忙赶紧送她回家,陆正衍回头爱怎么骗怎么哄不关我们的事了。” “帮她?呵呵……”黎玖冷笑着搭着李舒雪的肩膀,“你真想帮她,就让她知道真相。” “什么……?”李舒雪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预感,她抓住黎玖的手腕,“黎小姐,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参加先生的生日会,连先生的姐姐是谁?” 连屿叹气,叉着腰无头苍蝇一样踱步,看一眼这个傻乎乎的女人他就来气,果然还是黎玖这样聪明干练他看着顺眼。 黎玖安抚性拍拍她的肩膀,挑眉:“你跟我来,陆正衍在后面。” 李舒雪喏喏说好,整个身体像被人抽去了叁分力气,她不聋,听得出一些蹊跷。连屿先生的姐姐和陆正衍……关系匪浅。其实这样也没关系的,先生喜欢过她就够了,他一定会和别人结婚,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她不休地做着这些心理准备,鼻根还是止不住阵阵泛酸,她木然着一张脸,骂自己没出息,明明她已经承受过那么多苦楚,足够坚韧,怎么还是想哭。 黎玖听见连屿不耐的啧啧声,停下来,揽住李舒雪的肩膀,“你的先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李舒雪没说话,用力地抿住嘴巴,倔强极了。 “好了,跟我走,我不会骗你,只会让你看到真相。” 李舒雪感恩地抓住她的手腕,不管怎么样,黎小姐永远在真诚待她,“谢谢。” 她跟着黎玖的脚步走到尚未踏足的后院,眼睛一直精神地看着不远处的路,并不敢抬头张望,担心不小心张望到什么人。 事实证明逃避并没有作用,黎玖在一根柱子后停下,双手抱胸,抬抬下巴给她指方向,她呆板地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终于看到令人心碎的场景,她诡异般再也没办法移开视线,往前走了两步,浑浑噩噩走到走廊中间,僵直地站着。 灯光昏昏,她和他隔了十几米远,看得清陆正衍半倚在墙上,低着头,沉溺在和别人的热吻当中。 李舒雪指摁住自己的嘴唇,指尖颤抖,转身要走,黎玖拉住她,“为什么不等等,不想听听他是怎么介绍连殊的吗。” “不用了,我回去收拾东西。先生要结婚了吧,我祝他幸福……”李舒雪努力瞪大眼睛,没有掉眼泪,彷徨又茫然,近乎麻木。 “他怎么配你祝福他。” 李舒雪再次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陆正衍也在看她,他显然是刚刚抬起头注意到她,他的手还捧着那个陌生女人的脸,好像随时就要继续跟她的甜蜜。 “我只是先生家的保姆……我回去了,小高还在等我……谢谢黎小姐,谢谢连先生。”李舒雪仓皇地低下头去,理顺的头发披散开来,散了满肩,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在身上乱摸,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又刺又痒,在叫嚣着难堪和自卑。 她摸到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触电一样缩回手抱住自己的臂膀,躬着身子快步往回走。 “李舒雪!” 一声又沉又急促的叫声逼停她的脚步,反应片刻,她开始跑,却被人从背后拽住手臂一把扯住,她被迫着扭过身,用发丝遮住自己满脸的泪,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先生,我回澜院了,我明天就搬走,我不打扰你……” 陆正衍抬手擦擦自己的唇,半张脸沉浸在黑暗里,黑色的瞳仁盯着她,眼神又凶又厉,下颌骨紧得吓人。 “谁准你搬走?” “先生可以找到更好的保姆……” 连殊向这里逼近,从黑暗走到光底下,李舒雪突然用力挣脱他的手,脸色哀伤:“原来……不是宋小姐……是连小姐。” 连小姐,连殊。 她忽然呆住,像参透了什么惊天秘密,呆滞地喃喃:“连殊……是哪个‘殊’?” 陆正衍警惕地望着她,正要说什么,被人打断。 “特殊的‘殊’。” 黎玖早就不耐烦,将李舒雪拉到自己身边,“连殊算是陆正衍的未婚妻,8年前就是。” “我他妈说了让你走让你走,现在好了!都不用磨磨唧唧了,我就明白告诉你吧李舒雪,你被人当替身当泄欲工具当了这几个月!你他妈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你多蠢啊……”连屿突然暴躁,摁住连殊的肩膀,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陆正衍,你告诉她啊!你就是喜欢李舒雪这张脸,你玩儿也玩儿够了,现在要娶我姐,你把这些事都说清楚!” 李舒雪恍惚地望向表情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连殊,她眼前一片模糊,用眼睛什么也对比不出来,可心里的答案愈发清晰。陆正衍母亲的话,连屿的怒吼提醒,像一颗颗散了的珍珠被她用思绪串联丞一条完整的项链。 她望向陆正衍,明明心脏剧痛,表情却能毫无波澜,接受命运一样接受了心中荒唐可笑的猜测。 “原来是我像连小姐……小殊也是连小姐……” 陆正衍眼角微动,就这么看着她,无悲无喜。 李舒雪点点头,僵硬的脸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缓慢叙述着:“先生喜欢的也是连小姐,先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从来没抱过我,从来没亲过我,你和我从来没有什么缘分,都是我占了别人的缘分你才亲近的我,我是连小姐的代替品……先生,我说的有没有错?” “哪怕就这一次,你别骗我,我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李舒雪悲伤地摇头,“你跟我说实话吧,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错。” 一阵可怕的沉默。 陆正衍终于开了口,不疾不徐,冷漠坚决:“作为情妇,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李舒雪疲惫地勾了勾唇,“哦,原来先生这么想……” 陆正衍这几个月的种种说辞在她的脑子里全部爆炸,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李舒雪不知道她能相信其中的哪一个字,哪一句话,也许没有一个字是真心的。就算有几分真心,那也不属于她。 他不过是望着她,在思念另一个人。 连屿说得对,她只是一个廉价粗糙的替代品,泄欲工具。 她跪着给他口,跪着爬完那么高的阶梯,跪在床上任由陆正衍使用发泄,她的膝盖从来没有片刻白净过,时时刻刻满是红印淤痕,她的膝盖是软的,是奴隶的膝盖。 “先生,我要走了,我不当你的情妇了。” 她含着眼泪捂住闷痛的胸口,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被耍得彻头彻尾,在众人面前窘态毕露,还有什么脸留下。 “我让齐盛来接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澜院。” 陆正衍在众目睽睽之下操控她。连殊抱臂望着陆正衍,还是冷着脸,时时视线偏离望一望近处的风景,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甚关系。 “我和小高要搬出……” “我说了不准出澜院!”他气势汹汹,李舒雪收了声,惧怕地瑟缩肩膀。 “陆正衍,别虚伪了,她都配合你玩儿了这么久,到头来连个自由你都不给她?”黎玖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拔了陆正衍的皮。 “她的自由我说了算,我是她的债主。” 黎玖瞬间被人刺中反骨般恼怒,“债主?是怎么当上她的债主的,你以为你恶心人的手段藏得很好吗,李舒雪在赵家小姐生日会上遭人猥亵,你袖手……” “——黎玖” 陆正衍语气不善打断她,像被人攻击的狼一样,眼神凶恶,“不要自找麻烦,我知道的母亲是了不起的单亲母亲,你喜欢在李舒雪身上找正义感。但是李舒雪……她是我的保姆,我的情妇,就像你经常说的……” “还轮不到别人来管教自己的狗。” “你——” “陆正衍你今天是不是疯了,逮谁就咬?”连屿大声嚷嚷着,又怒又躁。 李舒雪闭上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闭上,尖锐刺痛的羞辱感令她羞愤地全身颤抖。六月中的天气,她嘴唇乌紫,手脚僵麻。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万一陆正衍骗了她,欺负了她,她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