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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过得特别就很难了,更别说过生辰的人年年都有新要求——不能是旁人做的,参考她第一年本想上街买一块玉佩便想糊弄了事;不能是地上河里捡的,参考他们在仙琉岛时,她从河里捡了一块剔透的玻璃石便想糊弄了事。最终都被不客气地驳回,非要是她亲手做的才算数。 辛越第一年捏了一只酒杯、一只茶盏给他,第二年给他画了一幅抽象的风火云纹。 第三年雕了一只小麒麟。 酒杯茶盏都是随意捏的,画也画得她自己都看不懂,但她没想到,木雕需要倾注如此专注的精力和大把的时间。 她手艺不精,每日里稀稀拉拉雕半个时辰,却连耳朵尖角都没刻出来,就到了他的生辰。 辛越忍不住辩解一二:“其实不叫闹脾气,红佩问我为何日日揣着一块小木头玩,连她都没看出来我雕的什么,这礼送出去简直堕了我的名声,你非要抢,我能不生气吗。你看后来手熟了,送红佩的小兔子、送青霭的小牛,雕得不就很好?” 陆于渊听明白她话里话外要同他撇清干系,好笑又好气,一时又咳起来,好半日声音嘶哑地道:“那你总不会忘了,说今年要送我什么罢?” 辛越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彼时哪能想到如今之变,幽幽看他一眼:“今时不同往日,你别瞎开口。” 陆于渊提醒她:“你说的是‘明年随你提,要星子姑奶奶也上天给你摘’,今日我不要你上天,我要你……” 辛越再再后退两步,警惕看他。 …… 两刻钟后,辛越坐在桌前,把小麒麟的耳朵和尖角雕了出来。 两盏宫灯放在长桌的一左一右,她轻轻吹一口气,光晕里,一带浮尘和细小木屑交杂。 “成了。” 陆于渊靠在窗边,一直看着她专注的神态,他是一个窃者,一个怯者,一个惬者。 这两刻钟,是他偷来的。 辛越全心全意只为他的两刻钟,辛越心里没有顾衍的两刻钟。 这才是他今年的生辰礼,换个名字,也叫——两刻奢望。 辛越揉揉泛酸的脖子,抛过去给他:“明年没有了。” 这个礼补的是去年,还的是去年的一句恼羞成怒之后,轻狂的戏言。 过去的都留在过去。 陆于渊捏着木雕小麒麟,放在眼前细看,神情温柔又专注。 雨势渐小,大开的窗子里有细细的雨丝飘进来,修竹茂林笼上一层濛濛雨雾。 辛越问:“还有多久?” 陆于渊脸色一凝,笑意淡下来,看着红泥火炉前的身影:“一个时辰。有没有想过,若是一个时辰后我不放你走,你要如何?” 辛越蹲在地上,捡起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袖箭和裂成两半的折扇,兜在怀里,茫然道:“我的人已经看见我进了天水楼,如今你这天水楼说不准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如今不是你放不放我走,是我放不放你走。” 陆于渊笑了下:“谁说我们还在天水楼?” “……”辛越坐上竹榻,歪下去时玉靠的角度正正好,清凌凌眼神看着他,“听不懂,但我们总在江宁城里头罢?” “你说得对,除非你愿意,否则我当真带不走你。” 辛越笑了下:“然而那不可能。” “难说。” 话不投机,辛越侧过身。 陆于渊走过来拎走榻上尖利的物事,扫到一边,玉骨一般的手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她脑中隐约有一个猜测,朦朦胧胧,像外头的古木修竹,被笼上一层浓浓烟云,看不真切,理不出个头绪。 不自觉抬手按了按额头,道:“我总觉得,你不大对劲。” 陆于渊提着茶壶,重新沏了两杯茶水,他沏茶时没有那么多繁复的手法,三两下一杯清茗递到她手边。 她坐起来喝了一口热茶,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个问题。一,你如今这样,究竟是外伤还是内伤;二,你插手崔家,是要做什么;三,顾衍去了哪里?” 茗炉相对,茶汽沉烟袅袅绕绕。 陆于渊垂下头抿一口茶,戏笑道:“你一贯聪明得很,这三个问题,你自己找,我不会告诉你。” 意料之中,辛越喝完一盏茶,目光清明:“后两个问题,我本来就没指望从你口中问出来。可是第一个问题,陆于渊,你受了内伤,为什么?” 他颇感有趣地笑了一声,慢慢呷了一口茶,不语。 辛越靠近一分,望着他眯起的清艳眼眸:“如果是外伤,你早就说了。是在齐都受的伤,是不是?天下半座药库都在你手里,你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医师,你到如今都好不了,很严重是不是?” “是,”他点头,“有没有一点心疼我。” “没有,”辛越摇头,由衷劝道,“别瞎折腾了,回去吧,拖这样一副身子同顾衍斗,还伸手到世家,他若是知道你伤成这样,不会对你手软的,只怕下一刻就要发兵渭国了。” 陆于渊摊手,无所谓地嗤笑:“怕什么,你又不会告诉他。” 辛越气呼呼扭头,她是不会告诉顾衍,她还没有修成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这两项劣性。 “其实……”他的手慢悠悠左胸至上划过,春衫简薄,可以看到些许凹凸不平之处,笑道:“是外伤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