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荣华记在线阅读 - 第3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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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直隶浙江布政司自身难保,更无法调运粮食救济湖广。而京通两地拨下来的赈粮又因运河水浅难以大量船运,不得不改换陆路,竟是至今没送多少到湖广来。

    故即便有襄阳的粮食运往各地,相对偏远、受灾最重的德安府却已被如过境之蝗的绝望流民重重包围,虽不似荆州府那样被反贼有组织地攻州城,却也是个即将大乱的景象。

    傅云天摇摇头道:“苏巡抚将旱情早早地报上去了,赈粮没运到引起的大乱,怎么能怪到他头上?至于荆州府出的反贼更算不得苏巡抚为政之错,珉王但凡少占些土地,荆州内外就不至于有那么多流民反贼……”

    赵越北道:“话虽如此,苏巡抚到底是一省最长,这回的大旱和反贼,怎么都得往他身上算一些……她那样苦心孤诣地帮苏巡抚筹划着灭蝗借粮安民,不惜己身安危,眼下却得了这个结果。她心里哪能好受?”

    “何况珉王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未必会真正惩处他,那就只能苏巡抚倒霉——她多半也想到这里了……还有七殿下遇险的事儿……你以为她为何时时守在七殿下身边,也不怕自己染上病丢了性命……”

    傅云天一惊,继而明白过来,叹道:“原来如此……起先那几天她宁可睡在荒地里,也不肯和咱们几个睡一屋檐下——最近一个月却夜夜在七殿下旁边守着,七殿下哼个一声两声她都慌得起来查看……鹰飞,你不知道,她自小就被伯府金尊玉贵地养着,满京的贵女除了绛仙就是她受宠得意,这回却担惊受怕,苦成这样——”

    赵越北凝视着远处身着青布直裰的单薄背影低声道:“昨夜我听见她一直轻轻地念叨着‘海运’‘流民’‘田亩’……我悄悄过去看了一眼,才知这人是在说梦话——她梦里也这般不得安宁……”

    傅云天听了,先是心生怜意,后是没好气,道:“其实本也不至于此,她若一开始就不去操心男人的事儿,这会儿还好好待在苏州府或武昌府养尊处优!哪里会受这样的苦头——说到底还不都是她自找的!”

    又哼一声道:“问弦也是!他就不该那么惯她,弄成现在这种无法无天以至于牝鸡司晨的地步……她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却非要操心男人的事儿,你说奇不奇怪?”

    没管赵越北默然不语,傅云天仍不住数落着苏问弦的过错,因忽见出现个破败小镇,里头似有炊烟人影,这才住了口,精神一振,扬鞭抽了下骡子,朝苏妙真高声喊道:“五——苗小兄弟,咱们进那城里打点井水呗,我太久没洗过澡了,顺便找找热饭……”

    苏妙真瞅了眼那静悄悄的小镇,扭转马身,走近骡车,看着满脸通红双目紧闭的宁臻睿,迟疑着点了点头道:“得给他用冷水擦一擦身子……”

    襄阳城内谭家后院。

    秋晨的日光溜过庭院中的飘香金桂与红漆阑干,穿入水绿云窗纱,照亮了内室。苏妙真拂开绣花床幔,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慢慢回忆着这几日的事情:

    她四人因在小镇上遭了埋伏的流民劫掠,险些丢了性命,各个都负伤挂彩。好在终于赶在八月的最后一日清晨进到襄阳城,并在城北遇到了动身去施粥的谭家姑娘谭玉容。

    谭玉容在轿中见得骡车上的四人各个负伤挂彩,就动了慈悲心。又听苏妙真提起了粥棚里的事儿,就立时认出苏妙真乃帮助过谭家的苗真,赶紧命下人拾掇出谭家的某空院,带着她四人去住……

    苏妙真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的确支撑到看着谭家下人安置那三个病号后,才回房用饭沐浴的。临睡前也交代过除非她喊人,谁都不能进来……

    苏妙真正想着要当面给谭家姑娘道谢,还要赶紧给苏观河送信报平安,忽地肚中咕咕叽叽的叫唤起来,饿得直烧心,苏妙真下床欲要穿鞋,却被眼帘里映入的一抹粉色唬了一跳。

    她心中噗噗直跳,忙低头查看身上衣裳,却见得不知何时她已经被人换了一身女装。她只怔了片刻,就不顾胃里传来的极度饥饿和小腹处跳动的阵阵疼痛,跳下螺钿翠羽雕花架子床,急急奔向紫檀梳妆台前。

    待看到那铜镜里映出的如玉面容,登时冷汗直冒,软倒在红木圈椅里头,一个不留神,却把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拂倒在地。

    丁香色秋罗绣花软帘被人轻轻掀起,一个绵柔熟悉的嗓音响起,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苏妙真扭头过去,朝这突然出现的谭家姑娘结结巴巴问道:“谭姐姐,敢问,敢问我的衣裳是谁换的,我临睡前明明交代过,谁也不能碰我……”

    “叫我玉容就好……”谭玉容面上一红,有几分不好意思与愧疚,“你睡了四天了……当中我府上的丫鬟见你头天不出房吃饭,心下担心唯恐你病得厉害,就没经妹妹允许,进房送饭。结果却看到床上的血——才知道你来了小日子,是个女子……然后你又发起高烧来……——但你别忧心,我一知道你是女儿家,就让我的贴身丫鬟过来亲自服侍,现在想想,难怪你要了一个小独院住,原来你根本不是个小公子……”

    苏妙真怔了,“四天?”

    谭玉容轻轻喟叹,看着苏妙真的目光中很有些怜惜:“想来你这些时日很是吃苦受累了一通……一个女儿家扮作男子流离在外……对了,你怎么突然弄得那么狼狈?”谭玉容顿了顿,迟疑问道:“姑娘,那三个人里头,哪个是你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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