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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家民国戏园比起来,这间屋子装得确实比较潦草,“老洋房”的书柜、衣柜、穿衣镜都是一眼假的模型,最逼真的可能就是他们围坐的这张古董桌了。桌面呈长条状,尽头雕着一排祥云,很像那些大户人家书房里的家什。 姜思鹭把自己的角色剧本在桌上摊开,仔细阅读起来。 “你生于1927年,从出生就和母亲住在这栋房子里。门外的半条弄堂也是你家的,里面租住着上海滩的三教九流,有个租客在帮派里做事。9岁那年,母亲为你请来一个家庭教师,她是一名在上海读书的女学生……” 哦,进步女学生×上海滩打手,姜思鹭懂了。作者的文笔比她想象的好,再加上DM很快进场带大家进入情境,配上昏暗的灯光和缓缓响起的配乐,姜思鹭几乎忘了自己此行是来做什么的了。 “九哥!人带来了!” 一道突兀的男声忽然响起,惊得大家猛然抬头。姜思鹭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声音是从音响里传出来的。 DM按了下手中控制音效的遥控器,说:“大家的推理没错,日记本里残存的两行字,记载的就是他们的相遇。请诸位转身,记忆之门,现在开启。” 姜思鹭转过头,看向场馆后门——他们方才都以为那是一道窗帘,没想到墨绿色的帘幕拉开,露出了一个三尺宽的舞台。 一道聚光灯,清清冷冷的打下来。 姜思鹭几乎在转瞬间明白了这家剧本杀馆的口碑来源—— 那舞台很小,但布景、打光都是话剧水准。再加上方才已经知晓了故事前情,玩家们一瞬间就被带入了情景。 舞台四周堆着集装箱,有些箱门已经被撬开。里面堆着的,是漆黑的枪管。 弥散的灰尘里,一道男声蓦然响起。 “要枪?” 姜思鹭一愣,循声望去。 舞台的角落现出一道身影,侧倚着集装箱,右手指间夹着烟。昏暗的光线勾勒出男人的打扮——一件黑绸带纹理的外套,宽肩束腰,扣子解得低,露出分明的喉结和锁骨。 光斜射着,他轮廓深,眉骨下是一片阴影。五官不笑的时候很冷,但笑起来,便有种邪气。 比如现在。 他看着对面那个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姑娘,眉毛轻抬,笑容恶劣: “可我不卖枪给学生。” …… “操,绝了,真的,”坐在姜思鹭旁边的女玩家连声感慨,“怪不得说‘一起鲨’的NPC质量高,这尼玛上镜都一点死角都没有吧!我每天追剧看的那是啥?” “快别说了,好好看吧,”对面一位姐妹不顾男朋友的白眼,也是一脸震惊,“珍惜帅比还在人间的日子,这脸去哪个选秀不能打?” “你差不多得了啊?”她男朋友忍不住了,“控制下行吗,你看咱房东——不是,你看对面那小姐姐,人家咋就啥都不说呢?” 被点名的姜思鹭…… 倒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看清对方的脸以后,她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因为台上的人,是段一柯。 舞台上有演出的时候,玩家所在的位置光线会调暗,只有台上的聚光灯耀眼。她在台下昏暗的角落看着光里的他,就像是那么多年来一样。 段一柯是那种可塑性极强的那种演员,他演什么都能完全走进对方的设定……哪怕就这么一个画面,就能让姜思鹭的脑海中浮现出百年前的夜上海,和那些在暗处行走的人。 他的剧第一次播出的时候,就有人说,这个新人,一定会红的。 可他…… 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舞台,不应该在这里啊…… 姜思鹭愣着,直到幕布落下,被日记本打开的“记忆之门”关上。 随着剧本的进程,接下来还有两场段一柯出场的戏。一场在女主角的学校正门,一场在帮派里。身边赞叹声不断,姜思鹭也慢慢把状态调整了过来。 她从来也只是想看他一眼,现在她看到了。 中场休息。 上半场的剧情停留在“女主哀求帮派的人把男主送回医院”这一幕上。姜思鹭一看手机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2个小时。 剧本杀还真是杀时间的利器。 “大家休息10分钟。外面有饮料,你们想喝什么自己倒,”DM小姐姐把上半场堆在桌上的一些道具收回盒子,指了下门外,“刚还有人点奶茶了是吧?我让外卖员放在架子上了。” 想必是坐了太久,戏一散,6个人里站起来4个。姜思鹭觉得胸闷,也出门去倒饮料。 她靠着饮料机发呆,看见刚才坐自己旁边的女孩从门外取了两杯奶茶回来。 “小姐姐小姐姐,”她抓着DM问道,“刚那个男主演在哪里啊?” DM脸上露出一种见怪不怪的表情。 她把满怀道具往身旁的箱子里一丢,扯开嗓门喊:“段一柯——有人找!” 姜思鹭差点把可乐喷了。 这一声实在太嘹亮,段一柯的身影很快从更衣室里闪了出来。他看起来是刚把脸上的道具血冲净,甚至没来得及擦。水珠顺着鼻梁和喉结滑落,滚进半解的衣领里。 隔壁座女生一手一杯奶茶,看着对方越走越近,眼神里是呼之欲出的雀跃。姜思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准备像高中时代一样,再度围观段一柯“婉”拒追求者的经典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