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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替狸花猫擦了擦湿漉漉的毛发,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又望向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快要睡着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强撑着睁起眼睛,乖乖地回答:“容徽。” “容……徽?” 桑枝对这一个“徽”字很敏感,她下意识地就去看了一眼自己右手的手心。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手心里的“徽”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仅剩下一半的痕迹仍在闪烁着淡金色的光。 容徽也发现了自己手心里的痕迹,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似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那是桑枝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光彩。 “姐姐,这是什么?” 他把自己的手掌伸到她的眼前,“为什么会发光啊?” 也是这一刻,桑枝在他的掌心分明看见一个“容”字,还有她手心里那个“徽”字的上半部分,繁复的纹样在字迹的轮廓边缘蔓延闪光。 桑枝对上那双纯净的眸。 他不记得他和她掌心符纹的由来,也忘记了他那天曾那样恶狠狠地警告她。 周遭一片静悄悄的,唯有窗外的雨声不断,拍打着玻璃,一声声一阵阵。 桑枝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那个正在打量自己手心的少年。 “容徽。” 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原来就是深刻在她手心的痕迹。 在他闻声望向她的时候,桑枝问,“为什么要叫我‘姐姐’?” 他却皱了皱眉,小声说:“你就是姐姐啊。” 她是他养父母的女儿,他九岁来到这里时,认识的姐姐。 这是桑枝好不容易从他口中得来的信息。 “……” 果然,他不但失了忆,还失了智! 他神经错乱了吗?! “那我叫什么名字?” 桑枝又问他。 容徽张了张嘴,像是想回答,但他却忽然皱了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姐姐?” 他只会唤她一声,用那样迷茫无助的目光望着她。 就好像这是一场不甚圆融的梦境,她始终是他的这场梦里最难以解释的一抹痕迹。 他无法掌控,却又对她莫名留有微薄的印象。 “你父母呢?” 桑枝干脆换了个问题,打算继续试探他的脑子到底出了多严重的问题。 “姐姐你忘了吗?” 这一次容徽却答得很流畅,就好像一切真是他所说的那样似的,“爸爸妈妈出差了。” “那这只猫是谁的?” 桑枝指了指那只胖狸花。 “你捡的。” 他答得毫不犹豫。 “喵?” 那只狸花猫大约是听懂了,它站起来,用那双圆圆的眼睛望了望容徽,又回头来看桑枝。 “……我捡的?” 桑枝指着自己,更觉不可思议。 这一晚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桑枝并不知道。 她问了容徽无数个问题,而他也自始至终乖乖答她,直到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桑枝发现,他把她和那只猫完美融合在了他十岁的记忆里。 他的养父叫孟家和,养母叫孙茹。 九岁前他被孟家和的父亲领养,在那位老人去世后,他被孟家和接到了林市来抚养。 他能够清晰地说出他口中养父母的名字,也记得他有一个姐姐,却又说不出姐姐的名字。 他记得那只狸花猫,却不记得那原本就是他的猫。 他似乎能够把所有超出他现有认知的人或事,都轻易地融合在了自己的逻辑里,自圆其说,形成令他自己信服的“记忆”。 比起失忆,他更像是把自己困在了这样一段真假参半的回忆里,回到了某段过去。 桑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醒过来时,窗外已经是一片天光大亮。 那扇窗不甚明净,锈迹堆叠。 她骤然清醒了许多,一下子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晨光柔软,洒进来的光线落在沙发上仍然沉沉睡着的那个少年,那件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他不知不觉地压在了沙发的缝隙里,除却她昨晚缠在他肩背与胸膛的纱布,没有任何衣料遮挡的他的腰身纤瘦,每一寸的肌肤细腻冷白,因为裤腰稍松,所以他侧身躺着的时候,流畅的腰线下是半边的胯骨若隐若现。 桑枝呼吸稍乱,反射性地闭起眼睛,耳畔是他清浅的呼吸声。 她愣了一下。 如果他真的是鬼,那么他为什么会有呼吸,又为什么……会流血受伤? 可当桑枝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背后,屏着呼吸伸手去拽嵌在沙发缝隙里的衣服时,她却分明看见,他身上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的了,她昨天绑在他肩背后的蝴蝶结也已经没了。 从她俯身的角度看下去,她看见,昨天还被纱布裹着的那些血肉外翻的伤口竟然都已经消失无痕。 没有一道伤疤,一点血痂。 他仍在熟睡,大约是昨夜翻来覆去太多次,头发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还竖着两缕呆毛。 那只狸花猫就睡在他的身旁,蜷缩成了一团,也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桑枝匆匆忙忙跑回家,站在家门前掏了掏衣兜,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再回来那一趟太急,把钥匙忘在玄关的柜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