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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死鬼偷听到了官差要放火烧村的消息,连夜带着俺们娘俩从狗洞偷偷钻了出来!” 放火烧村?! 姜令妩听的背脊一寒!这官差哪里像是救灾救民,分明就是杀人灭口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乞丐妇人神色凄惶不觉悲从中来,她绝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俺家的那个死鬼,就是逃跑时被官差的大狗追上,他为了我们娘俩,是被活活狗给咬死的!” 听到娘亲提起自己枉死的爹,小乞儿恶狠狠地咬着一口面饼,他眼中带着几分恨意: “俺爹说了这世道是不公平的!他们把我们关起来,我们饿了只能啃草皮,大官家的狗却能啃肉骨头! 他们害死我爹,等我以后长大了就要杀光这些当官的,替我爹报仇!!” 小乞丐双目通红地挥舞拳头,刻意咬重了一个杀字。 乞丐妇人面露惊慌,她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厉声呵止道: “你个小孩子家家,打打杀杀这种话不能乱说!” 说完,妇人面色焦灼瞪了孩子一眼,又朝着裴行舟讪讪一笑,生怕贵人告罪。 “娃娃不懂事,请大人大量!” 裴行舟抿了抿唇,眉间清润之色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他实在没有料到,宁州如今形成了极大的阶级割裂,彼此互相仇恨着。 他喉口微涩,默了半晌,最后只取出一块银锭放在乞丐妇人的手中。 “以后带着孩子好好的过日子吧。” 姜令妩唇角几动,却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孩子的父亲是活生生的死在他眼前,她又有什么资格与立场让孩子放下仇恨呢? 姜令妩心中既悲悯又唏嘘不已,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只觉得心情格外沉重。 大盛朝救灾历来遵循荒政十二,一曰散利,二曰薄征,三曰缓刑,四曰驰力,五曰舍禁,六曰去几,七曰眚礼,八曰杀哀,九曰蕃乐,十曰多昏,十一曰索鬼神,十二曰除盗贼。 可为何宁州地界的官差,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要放狗咬死逃跑的村民?难不成他们是想反了天不成! 想到这里,裴行舟眼底带着几分厉色,传闻宁州布政使刘旭光爱民如子,他倒是要会一会,这个刘旭光到底是如何管理宁州,又是爱民如子! 一行人告别乞丐母子后,马车便直奔宁州城去,很快入了城门,裴行舟时不时地撩起车帘往外看,只见长街之上百业萧条,行人过客皆是神色匆匆。 裴行舟淡淡放下帘子,眼底浮上一层忧色。 很快,众人到达西南安宁将军吴勇府上,可令人吃惊的是,将军府门奠字高悬,白幡飘荡,奴仆皆着缟素丧服。 暗沉无光的日头,迅速敛入浓云之中,刹那间天地灰暗,寒风幽咽,吹得灵幡与白灯笼晃晃悠悠…… 见此镐素一片,裴行舟强压下心底不安,莫非将军府出了什么变故? 姜令妩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悄声问道: “将军府今日办的是谁的丧事?” 裴行舟想起前几日的密信,遂答道: “前几天我收到吴勇来信,说是太夫人近期身体不适,只怕是太夫人不好了?” 正说着,将军府门前有小厮恭敬相迎,裴行舟开口问道,“你们家将军呢?” 小厮见裴行舟与姜令妩皆是气度风华,只当是吊唁之人,于是神穆地答了一声: “将军如今还在前厅,二位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小厮一路从前院穿到前厅,只见将军府青砖黛瓦,满院种有苍劲青竹,可如今青竹之上挂着白幡,倒显得格外凄清寂寥。 就在几人要踏入前厅进灵堂时,门廊外有丫鬟匆匆小跑疾呼道: “不好啦不好啦!太夫人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听了这声急呼,裴行舟骤然回头,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太夫人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那么这满将军府的灵幡是为了谁而挂? 裴行舟倏地便红了眼眶,他脚步顿住,迟迟不敢上前厅一步。 不,这不可能!明明吴勇三日前还与自己通过信!他那样身强力健的习武之人,怎么会英年早逝呢! 小厮进了前厅,对着灵堂中央的一方紫楠棺木,拜了三拜,他抬起满面泪痕的脸,对着裴行舟悲痛道: “我们将军就在此。” 第64章 风寒入骨 空荡寂寥的灵堂内,天地万物皆为孤静,唯有白烛噼啪作响。 吴勇将军头戴红缨将盔,身披玄铁铠甲,静静躺在棺木里。因是深秋时节,天寒地冻尸身并未腐烂,他面色灰白一动也不动,好似只是睡着了一样。 裴行舟眼眶泛红,他向后踉跄几步,只觉得耳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嗡鸣,要将给他淹没…… 良久之后,他才艰难地抬起手,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缓缓抚上棺盖。 裴行舟喉间发紧,沉默半晌才语声微哑道: “吴勇,我来宁州见你了,你起来,咱们喝酒去。” 可躺在棺材里的人没有给他半分回应,裴行舟忽而低低笑出声,笑声似悲鸣又似哽咽。 末了,裴行舟缓缓合上双眼,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雪山皑皑的祁连山谷,一身着破烂铠甲的少年,手持长剑纵马奔腾,满脸血污却倔强说道: “若我今日突围不成,来年你们记得来我坟头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