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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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像是傻了。 他能明辨是非,寻常物件也认得清楚,说话逻辑清晰,记性也好,什么事情只要阮瑶说上一遍就会记得,足以见得脑袋清明。 那就是失忆? 可失忆会把脾气都给改了吗? 这时候赵弘玩的有些累了,可依然不肯松开抓着穗子的手,只管昂着头看她,扬起笑脸,道:“瑶瑶,我饿。” 阮瑶还是头遭听到这样的称呼。 爹娘喊她瑶娘,嬷嬷们唤她阿瑶,其他宫人多是直说名姓。 像这般有些甜腻的称呼,还是从赵弘嘴里说出来的,着实让阮瑶有些不适应。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细枝末节的时候,阮瑶哄着他道:“殿下刚刚没吃过饭吗?” 小太子眨眨眼,乖乖摇头:“没吃过,桌上有粥,我没喝。” 阮瑶这才注意到地上打碎了的粥盅,想来是刚刚自己碰掉的。 偷偷用脚把瓷片往床下踢了踢,阮瑶的眼睛则是瞧着他,温声问到:“为何不吃粥?” 赵弘声音清冽:“喝完就头疼,不想疼,所以不喝。” 喝粥会头疼,定然不是什么好粥。 小太子虽然不知事,但是起码的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阮瑶却是心里一动。 她蹲下身子,捏了一片粥盅碎片凑近鼻尖闻了闻。 隐约的有股子淡淡香味。 不是饭香,倒像是兰花味道。 看来,这位未来的反派太子是被人害了,多半是这东明宫内的人下的手。 既如此,送来的吃食只怕也不会是干净的。 而阮瑶也终于相信,太子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人用药迷了心智。 赵弘不知阮瑶在做什么,便趴在床边,探出头去跟着瞧,一双眼睛满是好奇,伸手也要去捏碎瓷片。 阮瑶赶忙拦住了他,道:“殿下小心,莫要伤了手。” 赵弘闻言,立刻反手握住了她的指尖,道:“那瑶瑶也要小心,不能伤了手。” 这话引得阮瑶有了笑,而后心里就生出了些惋惜。 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无端端的被人害成这般模样,也着实可怜。 赵弘却是盯着阮瑶的脸,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细软脸颊,又戳了戳,嘴里道:“瑶瑶真好看。” 这是阮瑶进屋后头一次笑。 笑的真好。 阮瑶知他脑子不灵光,便没与他计较,轻轻拂开赵弘的手,而后起身去把自己的小包袱拿过来。 打开,里头除了几件衣裳,便是个油纸包。 因着一直好好地把它放在包袱里,这会儿摸上去还有些余温。 阮瑶便把纸包打开,里头装着的是两个肉包,还有几块黄澄澄的蓑衣饼。 赵弘本就肚饿,闻到香味后就直勾勾的盯着油纸包瞧,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而后,阮瑶就把油纸包都塞给他:“给你。” 赵弘看了看肉包,又看了看阮瑶,小声问:“会不会头疼?” 阮瑶笑笑:“不会,这都是与我相熟的嬷嬷送我的,定然没有问题,快吃吧。” 赵弘立刻拿起一个包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温暖肉香很好的抚慰了饥饿的肠胃。 不过很快,他像是想到什么,嘴里叼着白包子,双手拿起油纸包重新塞回给阮瑶。 这让阮瑶一愣:“殿下不吃了?” 赵弘则是一边啃包子一边模模糊糊的回道:“我够了,其他的瑶瑶吃。” 阮瑶看着赵弘干净的眸子,脸上缓缓地扬起了一抹笑。 而后,阮瑶就站起身来,坐到了小太子身边,温声道:“我们一起。” 他连连点头,欢喜得像是稚童。 等两人分着吃完了包子和饼,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 余晖透过窗子映进来,洒在两人身上。 阮瑶的侧脸越发清丽柔美,小太子则是一脸满足,就是下巴和手上的油花在阳光下有些无所遁形。 两个肉包,阮瑶胃口小,吃了半个,剩下的都给了他。 而蓑衣饼只被小太子吃掉了一个,剩下的便没再动了。 赵弘这会儿仰躺在床上,时不时的笑一声,还用手去戳自己鼓鼓的小肚子。 阮瑶见状,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把小太子拉起来,一面用帕子给他擦嘴一面道:“殿下吃饱了吗?” 赵弘欢快点头。 “那殿下想想,还记不记得起什么亲近人?”她对东明宫不甚了解,如今与其说是来伺候太子,倒不如说是两个人一道被关在了内殿。 今天尚且能用刘嬷嬷送的东西对付一顿,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这会儿阮瑶也想明白了,自己就是被找来背锅的。 赵弘生,她就生。 赵弘死,她就活不成。 既如此,自然要尽心打算才好。 太子素有贤名,这东明宫也住了许多年,总该有些心腹才对。 可是赵弘却是一脸茫然的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 阮瑶又给他擦手:“那最近有什么人来见过你?” 小太子的头耷拉下去,小声道:“我……我都不认识。”说到最后,都有了颤音。 阮瑶赶忙宽慰道:“不妨事的,殿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先养好身子要紧。” 小太子低低的“嗯”了一声,攥着阮瑶指尖的手越发收紧。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扣门的声音。 阮瑶猛地挺直了背脊,站起身来挡在赵弘面前,定了定神后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而后,她便听到了个温和的嗓音响起:“下官来为殿下诊脉。” 阮瑶认得这个声音,刚刚便是他在外面说太子身中奇毒,只是还未说完,便被院判给堵了回去。 似乎这太医是个好的,可是阮瑶不敢冒险。 如今赵弘傻了,傻得很突然。 若是被人发现…… 太子病重,定是身边宫人没伺候好。 咔嚓。 阮瑶只觉得后脖颈子冒冷风。 她赶忙转过身,蹲到赵弘身前,双手扶着他的膝盖道:“殿下帮奴婢个忙好不好?” 赵弘毫不犹豫:“好。” 阮瑶安抚的笑了笑,放缓声音接着道:“等下会有太医来为殿下诊脉,殿下莫要与他多说什么,也不要对着他笑,好好躺着就成。” 如今这般总不好露了行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虽然不知道寻常的太子是什么样的,可阮瑶觉得,起码不会是随随便便就笑容灿烂的才对。 可这话听在小太子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瑶瑶不让我对别人笑,那是让我只对她笑? 好的呀。 小太子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利落的回到了床上,拍了拍枕头,而后拉着被子乖乖躺下。 见赵弘如此配合,阮瑶也松了口气。 她迅速的把地上的碎瓷片拢在油纸包里塞到床底下,而后又草草的擦了擦地,这才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身着太医官服的儒雅男子。 他的笑容温和,没有半点不耐,语气亦是颇为客气:“下官顾鹤轩,不知殿下如何了?” 阮瑶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微微低头,轻声道:“殿下还未醒。”而后便让出道路,让顾鹤轩进门。 顾太医似乎不是头一次来,不用阮瑶领路便直接进了内室。 阮瑶赶忙跟进去,便瞧见赵弘已经把床帐放下,一切悄无声息。 顾鹤轩立刻放轻了步子,将药箱撂下后隔着床帐恭顺行礼,这才坐到杌子上为赵弘诊脉。 阮瑶的心提了起来,生怕这位太医瞧出什么。 不过顾鹤轩似乎并未发现异样,过了会儿,他收回手,轻轻地把赵弘的胳膊放了回去,起身行礼,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阮瑶跟他出去,顾鹤轩声音和缓的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提赵弘的病情到底如何。 不过一直到晚上,殿内除了来过皇后娘娘打发来的嬷嬷和两个负责殿内洒扫的宫女外,便没有旁人,想来顾鹤轩并未看出异样,或者是瞧出来了却没张扬。 而这些宫人都没有进内室,也就不知道本该晕着的小太子正趴在床上数蓑衣饼。 这饼好吃,所以他舍不得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