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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江燃问他。 “呵呵……”周辅深好像觉得问这种问题的江燃很可爱,笑道:“PWB,最常见的一种螺丝的代号,不然燃燃以为是什么?” 奥,江燃恍然大悟——真?工具人。 随即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妈的,变态,还好意思笑。 江燃默不作声地翻着那整齐的列表,忽然觉得从前为了顾及周辅深感受而忍了那些冤枉气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曾经因为父母婚姻结局的影响,江燃一度万分渴求建立一段理想化的家庭关系,而他最不想当的就是那种失败的伴侣——为了一点鸡零狗碎的事揪着对方不放,又或者像老妈子一样追在对方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甚至仅仅因为两句话不顺耳便突然积蓄起满腔怒火,最终又把这份怒火爆发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换来对方莫名其妙的注视。 这太悲哀了。 他不想变成那样,可是周辅深总是逼他变成那样。 所以江燃想着干脆离婚吧,否则他们迟早演变成最常见也是最糟糕的那种夫妻——彼此争吵不休,日日互相折磨,以成功收拾住对方为骄傲,把一个听话的丈夫当作对外的谈资,直到岁月消磨掉所有曾经的美好。 他想要避免自己迈入那种境地,但每当他快要步入正轨的时候,周辅深就会像脱缰的哈士奇般冲过来把他扑倒在前进的路上,强迫他继续牵起链子磕磕绊绊地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反复溜圈子,不然转眼周围所有人都会找上门来,让你看好你家的狗。 齐烨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江燃想,这家伙明明以前老憋着劲想挑拨离间,可等他真和周辅深离了,这傻逼却又跑过来指责他薄情寡义、不识好歹了。 对江燃而言,这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二世祖,但换做周辅深的角度,却不能不说齐烨是个够义气的朋友。 所以周辅深的反应才叫人心寒。 “好歹也是从小跟你玩到大的朋友。”江燃拖着调子,语气中能听出不善的意味:“说断就断,难道你心里就一点波澜都没有吗?” 周辅深闻言稍作沉吟了一下,才道:“……非要说的话,我确实觉得很可惜,毕竟在这些人身上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却还没来得及收到相应的回报就要扔掉了。” 惋惜的就只有没有榨空对方所有剩余价值这一点吗? 江燃深吸一口气,他曾经觉得无论是处于哪种关系当中,彼此之间都该留有方便保持“美好”的距离,因此哪怕关系再好,他也不会刨开腹腔露出真实的血肉给对方看,反之亦然。 可是今天,他却忽然想对一个人的想法刨根问底。 江燃从周辅深怀抱里挣脱出来,侧着身子审视着他:“所以在你眼里,交朋友这种事,就跟收集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的工具是一样的,既然本来就没把他们当作同等的东西来看待,那自然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一丝真情实意的动容,是这样么?” 臂弯骤然一空,周辅深对上江燃的目光,沉静少许后便喟叹一声道:“我知道燃燃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我的想法过于冷血又不可理喻吧。”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任由阳光洒进那双乌黑的眸子,然后转瞬销声匿迹。 不得不说,他这副神态,就像教堂伫立的里神圣大理石雕塑,却又平白无故透着股邪气:“可是我也想明白,如果不是有物可图,花费心血去维持一段友情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我用不着这些人给我情感上的慰籍,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各取所需,世人常常念叨的要多交朋友的道理,意义不就在此?只不过是大多数人都喜欢自欺欺人罢了,无论多显而易见的**,也要为其披上一层粉饰的外衣,就像现在,我只是道出事物的本质而已,说出来却会被千夫所指,给我扣上危险人格的帽子。” “但事实上我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任何人。”周辅深重新看向江燃,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温柔笑容:“我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虽然这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毫无意义可言,就连人活着这件事也是……不管你生前有多少能耐,留下多少传说,死后都要化作虚无,你看不见也摸不着就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呵呵……是不是很有意思,虽然人的出身和机遇并不平等,但在死亡面前却是众生平等的。看破这一切的话,你就会发现,人生除了贪图眼下这点短暂的欢愉外,什么也不值得去努力追寻。” 尾音消融在静寂的空气中,本该给人留下不寒而栗的印象,但江燃却有些气不过似的,道:“如果是这样,那你现在还在这跟我死皮赖脸的干什么呢?跟我复合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问到此处是真的想不通:“周辅深,我才是不明白了,到底纠缠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值得你放弃那么多东西?啊?” “……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燃燃。”周辅深的眸中一瞬爆发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狂热来,他猝然倾身攥住江燃的双手手腕,将其压倒在床上:“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注定要站在寒冷的巅峰,让那些凡人难以望其项背,但当年龄逐渐增长,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才终于意识到其实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无论赢得多少鲜花和掌声,我的内心始终空无一物,连那些愚蠢的凡人都不如,因为他们至少会为自己心中或坚信、或牵挂的事物去奔波劳累、欢笑哀愁,不论真相多么残忍,他们都始终相信自己是在真实的活着,可我却注定要在虚无中沉沦,只能靠不断去获取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来聊以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