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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句话带给自己儿子的打击远超周成业的预料,只见周辅深刹那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僵硬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攥紧的拳头间发出指节噼啪的声响,他走下楼梯,咄咄逼人地重复道:“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对我,他怎么舍得……” 周成业从没见过他如此骇人的模样,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可以把网上营销号文章描述的,那个手上沾了人血的恶魔和眼前的青年联系起来,他按捺下心底的惊惧道:“冷静听我说……” 话还没说尽,周辅深就仿佛一座冷却已久的死火山,突然间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我不是疯子!!我不是!!” 再没有了平常的冷静、自持,埋藏在完美皮囊下二十九年的扭曲一朝浮上水面,巨大的吼声几乎把周成业的耳膜震得隐隐作痛,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辅深,就好似第一天认识他。 “我不是。”最后一句平静的陈述,周辅深眼眶通红,他能接受这世间任何谩骂侮辱轻贱,但唯独不能接受这些来自江燃。 尘世是一股泥泞的浑浊洪流,他生来便逆向而行,在这副英俊炫目的皮囊下,是超脱凡俗的灵魂,只有他的爱人会亲吻它。 所以如果连江燃都认为他是疯子,那他到底还算什么?还是说其实就像所有愚痴可笑的精神病患一样,他早已陷入疯癫而不自知。 顿时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气力,周辅深跌跪下来,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 客厅内陡然沉寂下来,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响清晰可闻,周成业瞧着这一幕,眼角也不由湿润,心中更是苦涩难当。 归根结底,这也是他唯一的骨肉,哪怕血管里流的血天生就是冰的,他也不能就此坐视不理。 刚动了这个念头,地上的周辅深便似有所感地抬起头,轻声道:“爸,你明白那是什么地方,我爱江燃胜过生命,如果你让我待在里面,才是真正逼我发疯。” “……如果可以,我当然不想你去那种地方受苦。”周成业扭过头,不落忍道:“但现在……这是为你好,你放心,我会为挑个环境没那么紧绷的医院,住进去就跟普通的疗养院没什么两样,你就当……找个地方冷静冷静,我保证最多一年,爸一定接你回来。” 他说完这些就等着周辅深再次发狂,但没想到后者这次竟然出奇的平静,仅仅是用麻木的视线盯了他半晌,直到周成业有些悚然,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宛若游魂般上了楼,周成业看着,不知怎么忽然松了口气。 等到父子俩再次见面已经是黄昏,周辅深在休整过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丝毫看不出之前曾那般歇斯底里过,此刻他正窝在沙发里,边把玩着手里的戒指,边专注地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 周成业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说实话再正常不过,曾经住在一起的十来年里,他看得最多的就是这幅场景,可大概经过几小时前那一遭,这一幕就显得正常过头了,反而让人觉得无比诡异。 毕竟光是看着沙发上那俊朗非凡的年轻人,谁能相信他的双手曾沾满鲜血? 五味杂陈地走到沙发旁,周成业道:“想吃什么?我叫张姨过来给你做。” “不必了。”周辅深头也不回道。 周成业以为他仍旧想不开,便叹口气,刚想离去,就听周辅深又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可以吗?” 他仰起头:“就是我七岁那年吃过的汤面,就那个就好。” “………”周成业顿时一愣,随后单手捂住嘴,点点头道:“好。” 说着他走向厨房,在他身后,周辅深把手臂支在扶手上,托着下巴,就像在审视什么般,目光穿过置物架的缝隙,看着周成业不熟练的切菜,摆弄锅碗瓢盆,最后终于用手拧开了燃气灶。 待看到这一步,他才缓缓收回视线,重新靠到了沙发上。 …… …… 深夜。 呼啸的狂风抽打着窗户,突然一阵风猛地掀开屏障,厚重的窗帘霎时被吹得疯狂飞舞,飞溅进来的雨滴让周成业从一阵心悸中惊醒,他手脚酸软,头疼欲裂间却忽然从空气嗅到一股轻微的臭味。 煤气泄漏。 他心底划过这个可能,激动之下一下子从床上摔下来,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迅速跌撞地爬起来,冲到了楼下。 昏暗的室内,果然只有厨房里煤气灶的位置上隐约发出微弱的光,他屏着气息跑过去,迅速拧紧了开关,同时拉开门窗,心中的疑惑还没来得及升起来,他便急着想去叫醒周辅深。 但等焦急地推开楼上的卧室,他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头脑霎时冷却下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从他思绪里生了出来。 怎么可能……周成业怀着这种惊疑一间间地找寻过去,最后在偏东侧的书房里找到了周辅深。 当他推开房门时,对方正在台灯温和的光芒下平静的看书,而房内的窗户用东西卡着,正好开了一条缝,确保里面依然仍然有煤气残留,但也不致死。 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年过半百的企业家因为儿子犯下的罪行而感觉愧对社会,所以开了煤气与儿子同归于尽,被发现时已经双双昏迷,送到医院后最终只有儿子被抢救回来,真是个完美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