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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深与莉兹不同,他和Moeen的关系更像朋友。 Moeen像是一个智慧的长者,看得远,活得通透,每当祝深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Moeen总会为他指点迷津。 面对面坐在画室里,Moeen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影印的纸张,竟是祝深的画。 都是Moeen问吴绪要来的。 他一张一张地点评着,最后对祝深说有进步。 祝深意外地看向Moeen:“已经很久没有人说我有进步了。” “你的瓶颈期太长了。”Moeen深蓝的眼睛眨了眨,对祝深说:“你现在不该再比较技巧了。你现在已经学会如何把心沉下来,去感受那些你从前没有感受过的情感。” 祝深凝望着Moeen,低下了头。 Moeen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祝深的脑袋,对他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随性的画家,你的笔触像是世上最纯真的孩子,任何一笔流淌的感情都不会被技巧所掩盖。我看得出,最近的你似乎过得很快乐,对吗?” 有谁的模样从祝深的眼前一闪而过,祝深欲盖弥彰地将身子往后靠,翘起了长腿,佯作轻松地对Moeen说:“如果你能健健康康的,我会更快乐。” Moeen笑了,敏锐地抓出了关键字:“更快乐。” 说明他现在的确是快乐的。 祝深一怔。 他刚才说的是更快乐么? 好像是。 祝深站了起来,脸颊发烫,隐有些恼羞成怒了,Moeen忙对外面喊:“噢!深!我可是个病人!” 很快便传来莉兹敲门的声音:“Moeen、深,你们在干什么?” Moeen一笑。 祝深把门打开,摊了摊手,以示无辜。 Moeen也耸了耸肩,表示不知情。 莉兹看看祝深,又看看Moeen,终是笑出了声:“你们啊……” 三人都笑了起来,眼中隐隐泛着泪花。 Moeen轻轻地对祝深说:“要永远快乐啊。” 祝深鼻尖一酸。 唉,Moeen总是将什么都看得很透。 晚上,祝深回到了白屋。 白屋是尖顶的设计,它的屋顶是雪白的,墙面被漆成了黑色。两种颜色相碰撞,则给人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感觉。 里面的确如吴绪所言,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是干净空旷得有些死寂,不像是个家该有的样子。 这栋房子是傅云织和祝深来L国那年买的,极简风格,从墙到桌无一不是白色,看上去冷冰冰的,鲜有生活气。 祝深不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非要说还有哪里的房子值得他留恋,那大概是桃源吧。 冬日饮冰,春日闻花,夏日观星,他竟有些期待秋天的桃源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了。 随即又皱起了眉,人最不该有的感情是期待。 从小到大,哪样他期待的东西最后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面积的玻璃窗其实是这栋房子的亮点,透过二楼的窗户能看见一片蓊蓊郁郁的森林,然而傅云织却总喜欢将这房子搞得阴沉沉的。祝深将厚重的窗帘给拉开,阳光投射进来,微微有些晃眼。他拿了钥匙,朝外面的仓库走去。 数年未动,偌大的仓库蒙了不少灰,隐约还有些霉味,祝深甫一进门,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挂着的吊灯忽明忽暗,照亮的一隅能见到丝丝分明的蛛网,不过只过了七年,再次踏足这里,恍若隔世。 这里还保留着他从前的很多回忆,但大多都和傅云织有关,因此大多都算不得是很好的。 还记得在某个冬天,傅云织曾发了疯似的按着他的头,将他整个人往天堂湖里浸去。 说来可笑,天堂湖那样的名字,取得温暖庄重,若不是Moeen及时发现,那里几乎就成了祝深的葬身之地了。 那是十四年前的十一月一号,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祝深无师自通,画了一幅水墨画,傅云织便将他带出门,带去了天堂湖。 湖上结着一层细密的冰,却并不结实。他的头被傅云织摁着轻轻一磕,冰面就破碎了,刻骨的凉意朝他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忽就,鼻腔就涌进了大量的水。 祝深越是挣扎喊叫,傅云织的力气就越大,仿佛要置他于死地。 之后的十几年,那一天成了祝深永远的梦魇。 那天以后,傅云织被祝家的人带回了国,祝老爷子问过祝深要不要回去,祝深却说他想画画。 即便每天路过天堂湖时他都会腿颤,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坚持跟着Moeen在湖边写生。因为他想做傅云织的骄傲。 他知道傅云织好像有些疯魔,而他的画是唯一能让她清醒些的药。 于是就这样坚持了下来。 祝深打着手电筒,重新开始翻找起他要找的东西。 仓库很凌乱,堆放的东西很杂。往里走,在一排架子上,祝深找到一本深红色的日记,蒙着厚厚一层灰,扉页写着“浮云”二字,还画着一朵云。 这是傅云织的日记本。 祝深喉中一哽,轻轻地擦净封面上的灰,将它捧入了怀中。 继续找,找了不知道有多久,才看到角落的架子上,高高竖起的一个黑皮拉杆箱。 ——会是它吗? 祝深仰头朝着那个箱子,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放下日记,转身从边上拖来两把椅子,将一个架在了桌子上,又将另一个架在了之前的那个椅子的上面,然后祝深缓缓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