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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群英总跟他提起,说郁行强当年追求她的时候,不仅买菜做饭样样拿手,修电器做家具刷墙敲钉更是件件不在话下,用现在流行的词来说,是个暖男。 郁小龙想象不出来,因为到他这儿,父亲这一词除了称谓,其他代表的意义都太过模糊和单薄。 唯一还剩给他的,只有眼下这副孱弱的病体,以及病体都掩盖不了的,依旧固执而冷漠的灵魂。 “不是叫你早点回来吗,怎么又弄到这么晚,快,去给你爸打打下手,他一个人忙到现在。”蔡群英看见他进来,立马抱怨起来。 郁小龙脱了外套,进去洗手,问郁行强有什么要他帮忙的,郁行强随便指了几样,郁小龙沉默地接过手,期间两人照例无任何交流。 蔡群英不时进来活跃气氛,郁小龙看得出来她很卖力,希望父子俩的关系能像他们夫妻之间一样冰消雪融,再续前缘。 可惜谁也不买她账,一再的遭受冷落让她看起来不免有几分心酸的可怜。 晚饭的时候,在春晚喜庆热闹的欢歌笑语声,以及外面不时照亮窗户的焰火光里,郁小龙举起杯子,跟郁行强和蔡群英各自碰了碰,说了声新年快乐。 郁行强先是一愣,接着回了句新年快乐,蔡群英却为此差点落下泪来,这让郁行强有些不耐烦,夹了筷子菜到她碗里,“好了,哭什么,大过年的,吃饭。” 饭后郁小龙洗碗,蔡群英在房间里待了会,过来厨房,郁小龙看她面色有些犹豫,“怎么了?” 蔡群英看了眼外面,小声道:“你放在我床头的钱,我看到了,怎么……比去年少了这么多呀,我不是要说什么,知道你在外面辛苦,但……” “没少。”郁小龙没抬头,说:“这是这一个月的,后面的我等下个月再给你。” 蔡群英顿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管不好钱,那就我来替你管,就这意思。” 蔡群英难以置信,“什么叫我管不好钱,我哪里花钱大手大脚了吗,你要这么算计。” “这不是算计,我问你要钱,那才叫算计。”郁小龙停下手上的动作,压着声音,“你买的那些没用的东西,加起来快有四五万了吧,这还不叫大手大脚?” “谁说没用的,你去问问你爸,你去问问,他吃了有没有效。” 蔡群英在说到自己擅长的东西时,腰杆都比以前挺得直了,“你以为单单靠放疗就能有现在这精神,这是照那么几下就能好的病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就是不信。” “那你还说什么。” “可你不能让别人也不信啊,他现在什么样你也看到了,这可是救命的药,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你爸死你才开心。” 郁小龙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他深吸了口气,“我要是想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就一分钱都不会拿回来。”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给人壮胆,又给人撑腰,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蔡群英就闭嘴了,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郁小龙,郁行强就连照那么几下的机会都没有。 “你爸他毕竟生了你啊,你说这种话,他听了多寒心。”蔡群英放缓了语气,“他现在身体不好,你多体谅体谅他,他也不容易,那放疗是人做的吗,哪次做完回来不是晕就是吐的,好好的人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就剩个骨头架子了,我看那东西才是骗钱。” “我不管你怎么想。”郁小龙说:“我顶多再加一个月,给你两个月的生活费,医院那边,看多少给多少,这病开销多大你也清楚,我一个人挣不了那么多。” “可你是他亲儿子,你手里有你现在不拿出来你等到什么时候拿,你让我怎么办,让我也出去打工吗,这实际吗,我走了谁来照顾他,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吵什么吵,过个年也不消停!”外面传来郁行强的咳嗽声,蔡群英赶紧出去了,两个人说了什么,过了会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蔡群英坐在沙发上小声地哭,郁小龙站在狭小的厨房间里,胃里一阵难受过一阵,刚吃下去的热乎饭,此刻冷得像石头,又冰又硬,压得他胸口沉如积山。 电话声响,接起来才发现是夏琮。 “原来你是本地人啊,回家过年了?”夏琮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外面,背景里是嘈杂的风声。 “你没回去?”郁小龙问。 “无家可归。”他说:“我在你们住的地方呢,前两天一直看到你,以为你也跟我一样。” “……”一个深陷争宠无家可归的富二代。 “找我有事?” “是啊,这样一个盛大的节日,我形单影只的不可怜吗,出来陪陪我吧小卷毛。” 郁小龙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影,不知道是过于压抑的环境让他急于纾解,还是夏琮此时可怜的声音蛊惑了他,他沉默了一会,轻轻叹出一口气,再次看了眼窗外。 “你找个地方先待着,我……” “我过来接你。”夏琮笑着说。 车门一开一关,带上来一股逼人的冷气,今天外面确实很冷,南方的天气里,零下八九度已经是极限,上去郁小龙裹紧了衣服,还是没忍住啰嗦。 夏琮把车里的空调温度开高,看了他一眼,“又不高兴?” “嗯?” “我发现我每次见你,你都是这样一脸不爽,像别人欠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