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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源满仲伸出手,指尖隔着一扇或许在咒术师看来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破坏的门贴靠在一起,然而源满朔此时却生不出丝毫的勇气和力气,“就算已经说了那么多,说了无数句抱歉,我还是觉得…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父亲,我也许都不是那么合格。” 不是的…… “不要去想了,朔,别去想那么多。”源满仲轻声说道,“死亡是终有一天会到来的事情,无论是谁都该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是这样的…… “如果非要去找一个‘恨’的人选的话,就去恨别人吧。”在一片黑暗中,源满仲却仿佛能够勾勒出源满朔的轮廓,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柔而又满足的笑意,温声说道,“恨我,恨谁都行。” 只要别恨自己。 而这可能是最难的一件事。源满仲在心中叹息,对于朔在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想想,说的越多,记的越清,就越会成为施加在朔身上的[诅咒],所以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出口。 没有嘱托,没有去诉说自己的不舍。 只是在安慰,只是在告诉他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别怪自己。 “我知道的,兄长。”我知道你想说的一切。源满朔的手指蜷缩着,恍惚间他仿佛感觉到源满仲的温度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垂下眼,缓缓地将额头贴了上去,“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我也是同样,朔。”源满仲的眉眼柔和,面对朔,面对自己的家人,他从不吝惜于去表达自己的爱,“我也远远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准备’这种东西是没有尽头的…这么看来,似乎我们是扯平了呢。” 扯平?什么扯平?源满朔只觉得茫然与可笑,扯平在…我们谁都没有想过会有如此猝不及防的离别吗?可是,兄长,明明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我甚至看不到你的样子。 我甚至还没有从充满希望的幻想中走出来。 …明明是你要抛下我了啊… 源满朔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浓重的雾气遍布在每一条道路上,人只要迈进去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他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于是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雾气凝结成水珠,落在他的手背,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一开始并未察觉,可是后来就好像下了一场无形的雨一般,他不知所措地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源满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所幻想好的未来,无论是好是坏,每一个都有源满仲的参与,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前方的人影真的消失不见,所有陌生而又熟悉的东西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究竟应该如何去面对。 就是在忽然之间,源满朔对于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不自信了起来,他在心中询问着自己,他真的能够做到像兄长一样吗?他一个人真的能够撑起源家吗? 只有我的话…是不行的吧? “兄长,源家和赖光…真的要交给我了吗?”好想说出口,如果是兄长,一定会答应我的吧? “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源满仲的瞳孔中倒映出了美丽的光彩,世间万物在他的眼前变得缥缈如同青烟,“只要是朔的话…” 只要是朔的话… “兄长?” “已经足够了,现在…”源满仲微笑着闭上眼,最后的咒力似乎飘动着化作了雾气,从门缝中洋洋洒洒地钻了出去,然后凝聚成了一只有着金焰轮廓的蝴蝶,轻巧地顺着风扇动着翅膀落在了源满朔的手心,“和我告别吧,朔。” 告别…吗? “这次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从小到大,无数个片段在源满仲的眼前闪回,年年岁岁,好像画面都是那样的相似,那样的单调而又无聊,只是从某一个时刻起,他的身边消失了一个宽厚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牵着他的手,拽着他的衣角的孩子。 从此往后,无论是春日的樱花,夏夜的萤火,还是秋暮的枫叶,冬朝的大雪…源满仲满足地想道,他都不再觉得是那样的难熬。 朔,我们想法一直都是一样的,如果一切都没有变,都能够像以前那样… 过去和未来好像在此刻都连接在了一起,源满仲缓缓地伸出手来,带着点点酸涩的幸福,仿佛要在爱意之中融化。 朔,你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生命都会降于天空然后又归于天空。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的。 源满朔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熟悉的咒力在他的手上轻轻摇晃,他敛下眉眼,手指微微收拢,将咒力化作的蝴蝶圈在手掌之中。 任性?源满朔忽然有点想笑,一直以来任性的分明是我才对。 “我还没有跟兄长参加花火大会…”别走。 金红色的蝴蝶挥洒下的辉光透过他的掌心,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今年的年礼还拿不定注意…”别走。 一缕风吹过,温柔地带走了蝴蝶身上的色彩,卷起了如同星屑一般的光点,点亮了眼眸中映照出的每一处光景。 “初雪也还没有降下…”别走。 半透明的翅膀落在他的指尖,就好像有谁轻柔地地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手指霎时间出现了一抹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