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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迫于师门规矩,她呢?也是? 思路及此,阮雪音突然一个激灵:先前我一直以为,四姝斩是瑾夫人带来的。 自然。我在祁宫里可制不出这么厉害的东西。药瓶不似书信,也没办法千里迢迢捎过来。 阮雪音摇头:是我措辞不当。四姝斩的确是瑾夫人带来的,我便以为只她懂药理,你不过是使用。可你方才论及凤凰泣的药性配方,甚至诊断方式,明明就极谙药理,也通医理。你跟她一样,都受了很好的栽培。但你人在祁宫,谁教你呢? 她继续盯着她:跟教你们四姝斩的,是同一个人吧?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同时识得、会制会用这两种药的人,尤其四姝斩。所以你不是被手把手教的。有书册自学?信件往来? 阿姌脸上只出现了极细微的表情变化,但阮雪音看到了答案,是。 七月时对上官妧生出的好奇再次升上来,老师也嘱她最好弄清楚,所以她想一问再问,一题不答,再来一题,总有你能答的。 我说得够多了。珮夫人,事以至此,我想说的已经说完,没说的,就是我不想说的。此刻我只剩下这条命,君上随时可以拿去,我已经不惜命,所以没什么事能再迫我开我不想开的口。 阮雪音心中叹气,犹不死心: 那易容的事呢? 阿姌斜睨过去:你刚不是都知道了吗? 你在祁宫,是从十一岁长到二十二岁的。别告诉我,你一直戴的这张面具,或者到最近,才开始戴面具。 哈!你说这个。她轻嗤,你冰雪聪明,不妨再猜猜? 阮雪音低头去看耷拉在对方裙摆上那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自然是要每隔几个月更换,以适应你不断长大的变化。医理药理可以通过文字传授,易容术却不是讲讲就会的。且在祁宫学习制作,也太显眼。所以不是你自己制的。她眉头微蹙,不确定道: 这么比信纸还薄软的一张东西,放在书信里一起传送也很方便。所以这些年,是苍梧那边不断将新的面具随信件一道传过来,让你更换。那边的人根本见不到你,仅凭年纪和幼时印象,便能如此精准制作出符合你全脸尺寸、五官走位的面具? 如此水准,说是顶级圣手也不为过。 跟教你们药理的,也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单论奇术这一项,那人比老师更厉害。 还有什么?她直觉得顺着这条线想下去,还能出现其他猜测,或者事实,但阿姌再次出言打断: 君上,今日盘问已经结束了吗?我累了。 这话也很莫名其妙。君上问话,谁管你累不累?但以她今时今日状态,无论说怎样僭越的话,都不会被在意,都会被原谅。 有时候原谅,不过意味着放弃。 顾星朗并不回答,站起来负手往外走,经过阮雪音身边时闲闲一声:走。 阿姌紧抿着唇,像是再不会多说一个字。阮雪音无法,只好跟着出去,临到殿门口,忽听得阿姌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君上打算,何时杀我? 自殿外透入的日光已经暗淡至极,四下寂静,雨水依然没有降落。却不知早先天上那些灰云,此刻是散去了,还是正酝酿一场真正的厚积而发。 朕暂时不打算杀你。但你若自己想死,朕也不拦。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千古盈亏休问(上) 出了冷宫大门,顾星朗没有停顿,朝着御花园方向径直而去。已经走出好几里,蓦然发现跟在旁边的人是阮雪音。 他先是一愣,回头去看,沈疾、涤砚、云玺齐刷刷跟在几丈开外。 于是停了脚步,看着对方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言下之意,戏已经看完,便各回各家。 你方才为何叫她想死便死?还有好些疑点没解开,真死了你找谁问? 就这个? 阮雪音被他这一问的语气弄得心虚,讪讪答:就这个。 顾星朗很无语,考虑一瞬道:她没你以为的那么想死。她被所谓骨肉亲情伤透了心,但到目前为止,那些话都是上官妧说的,她没有从她父母那里亲耳听到。所以到最后这一局她都犹豫不决,将结果交由天定。她不甘心。她还存了一丝希望。她多半,还想留着命回苍梧,当面质问她父母。问完了,彻底灰心,再死不迟。 阮雪音听得怔愣,半晌道:你若猜得不对呢?人要自戕,有时只是一念之间,我刚瞧她那心如死灰的样子,万一 我很少猜得不对。应该说到目前为止,只要我猜,还没有猜错过。就算错了,她真的想死,这句话也算拉了她一把。眼见阮雪音那张向来**的脸上露出呆意,他有些想笑,走近两步低声道: 一个想死的人,最不怕别人劝她活着。但你若放任她死,甚至鼓励她死,她的自我意识反而会有所恢复,进而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死,能不能死,是不是真的想死。那张雪白精致的小脸此刻实在有些可爱,他没忍住抬手轻轻捏一捏她下巴,你下山太晚,见人太少,要学的还有很多。小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