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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 夜色深寂。飞雪在空中打转,轻盈如羽毛。没什么声音,只有风声不时掠过层叠宫阙,带起气流穿梭,引动回响空灵如寒山晚钟。 但雪落是无声的。这才是初雪天该有的样子。二十年前十一月二十二的锁宁城,终究不寻常,不寻常而叫人总忍不住往回追。 飞雪中的挽澜殿也格外静谧。前庭灯少,御书房似也熄了烛火,阮雪音跟着涤砚往里走,至第二进院落终是问道: 这是去哪儿? 回夫人,入冬天冷,君上夜里都是在暖阁处理事务。暖阁在寝殿西侧,连着小段廊道,您进去往西多走几步便可。 阮雪音点头,抬步往里去。寝殿门口候着两名宫人,见她过来赶紧恭身,阮雪音略一颔首,迈步跨过门槛 寝殿她是来过的,印象最深刻是那一级一级缓而开阔的大理石阶。一级宽阶是一重玉白纱帘,总共七重,层层叠叠,此刻都好好挽在两旁,自然因为顾星朗还在理事。 那时候过来没注意,今日听涤砚一说,她才发现寝殿西侧确有一条廊道,纱帘低垂,通常走进来便以为是众多点缀装饰中的一项,不会想到其后还别有洞天。 但自然是有暖阁的。数九寒天,各国宫室都必有暖阁,更何况君王殿。 她掀了纱帘进去,廊道不窄也不长,两侧摆了些松枝盆栽,烛火玲珑,将那些经过悉心修剪的枝桠衬得愈发精致。走了也就最多十来步,右手边出现一方高大门框,只有框,没有门,开放空间,正是西暖阁。 顾星朗坐在尽头处书案前灯下,正凝神看一张纸。 君上万安。 她站在门框下,没有迈步,先发出一道声省得突然至跟前吓着人。 顾星朗抬头。 十天,像过了十年。隔着相当距离,她好端端立在门框下纱帘间,一身湖色,一头青丝,眼波未动却清潋如山林色深涧水。 他凝她半晌,千回百转却是想不出一句开场白。 又过了半晌。 回来也不过来,他一顿,复个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夜宿挽澜殿(二) 复命?我自己的事,跟你复什么命? 她怔忡一瞬,自觉精力不济也不想同他掰扯,道:太困了。回来收拾完就睡了。 十日没见,居然还是睡觉最重要。重要过十日没见,山水相隔。 这般想着,他心生怪异,暗忖自己跟睡觉较什么劲? 看来此趟回去,收获颇丰,费了不少心脑。 确实费了些心脑,却没什么收获。阮雪音暗道,默默叹气,又深觉此刻状态不佳,无从讨论。 也没想好要不要同他讨论。 改日吧。脑子还乱着,听了许多话,却没消化明白。待理清楚些了,再来向君上讨教。 她不是没这么跟他说过话。 三分距离,三分客气,三分你是你我是我君上臣妾的规矩。除却一些非常时刻,一些防不胜防心意相通的时刻,大多数时候,他们其实都是这么对话。 但他今晚很不喜欢这种对话方式。也不喜欢她此刻表现。 你要一直站在门框边说话么? 阮雪音再怔,这才抬步进去,君上找我何事? 她实在犯困,想回去睡觉,风雪中乘辇过来勉强打起的五分精神被暖阁的风一吹,又踪影全无,烟消云散。 不喜欢。很不喜欢。这人为何冷淡至此,比走之前更见冷淡,就半点不想念 霁都和祁宫么? 他心下埋怨,更加不爽,沉了脸道:找你过来自然有事。 有事就说,说完我要回去睡觉了。阮雪音也不爽,第一次觉得此人磨叽 不仅磨叽,还自私**,想传旨就传旨,完全不顾她为了守十日之约山高路远日夜兼程跑回来 如期回来了,总能让人先睡一觉休息好吧? 过来。 顾星朗已经起身走至暖阁西侧长榻边 这方长榻其实是茶榻,也可作棋榻,需要饮茶或下棋时将相应的案几放上来;平时就是一方软榻,占着西侧窗下整片位置,供冬日午间或随便什么时候养神小憩。 他手里还拿了一张纸。似乎就是方才在书案前凝神看的那张。 该是确乎有事。阮雪音不理他平白黑脸且语气强横,依言过去,出什么事了吗? 顾星朗坐下,顺手将那张纸递给她,自己看。 阮雪音接过那张纸,该是一封信,刚看了两行,秀眉挑起。 阮佋要嫁阮墨兮去蔚国?给慕容峋? 这可真,不是小事。 阮仲怎么办? 那个丫头呢? 顾星朗坐在榻边,阮雪音立在他跟前,就着此般距离,他才发现她脂粉未施,一张素脸莹白如玉,周身散着淡淡暖香。 沐浴后特有的温水香,糅着若有似无橙花气。 一时心下碾转,也不知是被什么碾着,腾空又落下,荡开又收拢,直至阮雪音一脸询问目光熠熠盯得他不得不回答问题 他干咳一声,嗯。今夜刚到的信报。崟宫还未正式送出书函,蔚国那边也无动静,是我在锁宁城的人拿到消息先递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