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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时分,顾淳风、顾星漠、阮雪音前后脚到了挽澜殿。 夜里有宫宴。午膳随意用些,便算是今年最后一顿家常饭了。顾星朗道。 日光正盛,挽澜殿偏厅格局通透,四人围坐,一桌子红红绿绿的菜式并无新意,顾淳风却看得欢喜,莫名生出些圆满之感。 自景弘一朝始,宫中冷清。随着顾淳月下嫁,顾星延封王出宫,好几年来不过他们兄妹三人在这锦绣笼中相依为命。放在民间戏本子里,甚至是一个颇凄凉的故事。 而皇室之锦绣掩盖了这种凄凉。 长久以来她觉得是九哥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这虽算同心却天各一方的家。尽管经过这一年她愈加明白,所谓皇家,不过就是同心而天各一方的家。甚至在很多时候,同心也会渐渐走向离心。 她从来就不该奢望如戏本子里那样天长地久的圆满。 但此刻她有了些家的感觉。九哥仍坐在上席,阮雪音在他旁边。后者依旧神色淡淡,在不熟悉的人看来,依旧清冷而不好相处。 她却很觉踏实。顾星漠也很觉踏实。东风暗换年华,九哥已经由十四岁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且就在这一年,他终于不是一个人站在高处。他择了一个人,为她点了灯,而那人也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和姿态站到了他身边。 他们站在一起,仿佛终于撑起了一小片碧云天。暂放下那些终不能彻底放下的疑忌,阮雪音出现在他生命里,他像是终于有了归处,有了家。 以至于他们也觉得再次有了家。 我一直想问,淳风欢喜,香喷喷嚼了一筷子鱼吞下,拿起手边锦帕擦了擦嘴,嫂嫂貌美,此事已有公论。那除了脸呢?九哥还喜欢嫂嫂什么? 阮雪音脸皮薄,这种话自然不能问她。问九哥合适,总归他近来脸皮越发厚。 前者闻言却还是险些噎住。 顾星朗正吃得认真。认真而根本不想过脑子思考问题。 除了脸? 腿。他随口答。 阮雪音终于噎住,旋即震天动地呛咳起来。顾星朗被此一番声势扰得醒了神,抬眼正见淳风与小漠目瞪口呆。 涤砚也目瞪口呆,迅速去旁边矮几上斟一杯茶递至阮雪音手边。后者憋了咳,勉强喝一口,生生忍住了没目中藏刀朝顾星朗飞过去。 那个,臣弟突然,需要净手。受限于年纪认知,顾星漠不完全明白此一字答之奥义,终归非礼勿听,且场面尴尬,暂行告退。 他稳定搁了筷子。又起身一拜。不等顾星朗答,埋了头三步并两步连退出去。 怎的今日这些人动作如此慢。涤砚也开口,君上,还有几道菜未上,微臣去催一下。 便也如兔子般稳了步伐逃窜出去。 顾淳风在给阮雪音顺背。一下下拍抚甚是卖力。 顾星朗已经全然回神,盯向对方杀气腾腾,好好吃着饭,你这问的什么话? 顾淳风颇无辜,右手拍抚阮雪音后背不停,九哥你倒怪上我了。我好好在问,原是闲话家常,以为你要夸一番智识才学。谁知道你会答出一句 阮雪音也面露杀机转脸盯过来。 而总算止住了那个字。 那我也,淳风眨一眨眼,轮转目光看片刻二人面色,先行退了? 厅内剩下当事人两位。 阮雪音唬着眼。 我没反应过来。半晌,顾星朗干咳,她说除了脸,我下意识 你还说。 那昨夜确实 顾星朗。 当真是一招不慎。阮雪音叫苦,苦不堪言。昨夜在御书房便不该靠那方高几。靠便靠了,说完话便该去喝水,要不去放书,总归不该逗留当场任人宰割,被他一磨再磨而心软就范。 月明风清朗朗乾坤。实在有违圣人规训。 以后我再也不来了。她道。御书房这个要命之所在。尤其那方高几。 顾星朗强忍了笑,诚挚道:无妨。我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灯未央,不见度年年(上) 谢年宴在当晚酉时三刻。宴前有祭祀。 由国君携皇室核心成员于鸣銮殿前,三拜九叩,祈福来年;又点香燃灯,酒斟三巡,焚化锭帛,以祭祖宗。 如此规矩,自青川有载流传至今,各国虽在细节上有所出入,基本步骤大体相同。祭祀毕,于宁枫斋作谢年宴。虽是宫宴,但在座皆为顾家人,只是礼制讲究比普通家宴隆重些罢了。 信王、宁王、拥王皆携了王妃入宫。纪平自然也在。酒过两巡,韶乐暂止,场间女眷皆有些酣意,唯顾淳月面色如常,竟半分不像饮了酒。 长姐今日怎的这般豪气,饮完两盏,全无反应?顾淳月不算擅饮之人,淳风东张西望望到她脸上,不由得称奇。 顾淳月抿嘴一笑:为姐今日滴酒未沾,两回皆是饮茶。她转而向正北席上顾星朗,淳月擅自以茶代酒,未请君上的意思,还请君上责罚。 顾星朗展颜,颇具兴致,其中自有道理,否则姐姐不会如此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