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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这句,自觉空气中山林芬芳亦变得不寻常,终没忍住转头看,对方脸上表情她从未见过。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再半晌,竞庭歌开口,跟你不一样,我并不那么想知道我是谁。上山第一日在药舍里那般对老师说,不过是为了问东宫药园案。 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是谁。阮雪音心道。但她完全明白,此刻竞庭歌说她根本不想知道的心态。 你难得回来一次,又半晌,阮雪音开口,回一趟竞原郡吧。 从第一日到今日,这话她说了两次。今次相比前天夜里那次,又多了切实而有力的依据。 你别再用自己的想法干涉我了行吗?竞庭歌突然停步,大转身,直直盯向阮雪音,东宫药园案我不会再帮你查了。老师的秘密,上官夫人的秘密,我也没有那么感兴趣。到此为止。以后你自便。 她快步下石阶,一路小跑,至步云梯尽头总算追到前面二人。又不知说了句什么,顾星朗一脸懵,便见竞庭歌拽着慕容峋径自往前去了。 终于等到阮雪音下来,顾星朗颇得趣: 吵架了? 她同我吵架是常事。这两日和睦相处,反而罕有。 顾星朗好笑,你又哪里惹到她了? 哪里都惹到了。阮雪音也笑,有时候我会想,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惹她的。漫漫十几年,总是她被自己惹到。而自己同老师像,难喜难忧亦难恼。 胡说。顾星朗回,颇严肃,伸手去捏她脸颊,你生来是为了惹我的,大招惹,得还一辈子。哦不,好几辈子。 阮雪音但笑,拉着他继续下山。顾星朗自觉路线与前日上山时已经不同,心知不能问,只默默看,并不开口。 终于走出崟北浩瀚如烟海的山林,日光乍满目,两人都有些重回凡世之感。沈疾和涤砚并马车候在不远处,顾星朗过去,举眸一望, 只剩你们了。 是。涤砚答,慕容公子与竞先生一炷香前就下来了。此刻已经驾车离开。 走的什么方向?阮雪音突然问。 涤砚一呆,看沈疾。沈疾不明所以,东北方向。该是往边境回蔚国。 阮雪音沉吟,未再接话。顾星朗不置可否,抬步上车, 走吧。又回身向涤砚,这偌大的青川,一共几个慕容氏?慕容公子。画蛇添足。 涤砚再呆,乍舌,不敢吭声。沈疾扬鞭驭马,车轱辘声在空旷四野间荡起回响。 阮雪音方向感弱,马车驶出好几里方觉得不对,掀帘望半刻,上次从蓬溪山回霁都,仿佛不是这个方向。 还有件事要办。办完回霁都。 阮雪音眨眼,你这出来一趟,倒真真满打满算、时尽其用。 显然顾星朗不欲多解释,三两句应付毕转开了话题。午饭是涤砚沈疾提前买好的,车上将就吃了,入申时,日光渐暗,云层厚积,却分明是在崟国境内一路南行。 阮雪音心有所感,掀帘凝望,其间又看了顾星朗好几次。直至郡镇间逐渐点缀清艳紫红,再行,或繁或稀的三角梅在阴天下兀自妍丽。界碑未现,但她分明望见了目的地。 锁宁城。 你疯了?按耐半刻,没按耐住,她放下窗帘回身瞪眼看他。 大惊小怪。顾星朗意态闲闲,理一理袖口,我年年来。 阮雪音瞪眼更甚,自觉有失水准,收了目力,你年年来。入城? 入锁宁城? 嗯。顾星朗点头,升调,理所当然。 来做什么? 他一笑,叵测而孩子气,小赌怡情。 第351章 小赌怡情 青川各国禁赌。 但有人便有章法,大世界有公认的章法,小世界有自立的章法。越是为大世界阻滞的章法,越容易被小世界钻空子以身试法。 禁令都是下了的,具体到执行层面却有紧有松。而四国之中相对松的,一直是全境处内陆的西南崟国。 都城锁宁因其终年多阴雨而少日头,百姓们难寻乐子,各种隐于市的声色犬马场所又格外多些。 甬道漆黑,两旁姹紫嫣红。阮雪音凝神轻嗅,竟是鲜花,草木气甚浓,其间混着沉香调。总算走过这一段狭长空间,下木梯,一转接一转,整整绕完五圈,盘旋直落的窄梯尽头豁然开朗,该是终于到了。 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相当安静,燃香礼佛,与其说是赌坊,更加像是茶室。骤然出现在眼前的空间不大,东南角上长桌矮几,茶具讲究,远观一眼便知上乘。茶香混着沉香,满室灯烛将原本晦暗的地下空间照得盛世升平。 忽闻一声大喝,打破全然深静,旋即人声鼎沸,拍桌敲击声四起。阮雪音转身,方见北侧深帘阔门,隐约可见那头空间甚广,竟是一眼望不到底。凝眸再望,场中长桌屏风横列,桌桌具规模,隐在错落屏风之间,好几桌周围正高高低低围着不少人。 摇完骰子定盅到开盅之间的空隙,总是最安静的,你凑巧赶上了。顾星朗一笑,好玩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