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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朗比她更觉累,半句不想聊,歪长身子又靠片刻问: 重么? 是问他的头。 习惯了。 是说肚子更重。 顾星朗一直没睁眼,放开她手盲摸到肚腹,最近折腾你了? 掌下安静,该在睡觉。 夜风撞不开厚帘,偶尔极微的掀动裹山林清气进来。阮雪音觉得这样的夜重复过很多遍,在崟在祁,往南往北,冷冬马车,走不尽的前路。 两人又静憩许久。 要我现在解释么。 阮雪音摇头。 恼得连解释都不想听了,在心内将我判死刑,盘算着哪日择机离开。马车到底颠,他脑袋在她肩上其实不稳。 以往讲这种话语气多撒赖,今夜却正经,无可奈何又似如释重负。 阮雪音还是摇头。早先只为救竞庭歌。不是真拿此事诘问难为你。 顾星朗素知她与大多女子不同,不在心软心善,而在智识认知。怎会不恼。 也恼,但不是恼你。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的意思,是哪怕在家为妻为子,鸣銮殿前,依然是臣。臣子为君主安危、社稷稳固受伤乃至丢命,虽不公,此世此制下,应从此理。君主安、社稷稳,而天下安稳。 顾星朗不知能说什么。 许久开口声有些涩,是惢姬大人授。 阮雪音点头。但她也说,此制弊端大,当有一日, 两人同时想到天下为公四字,各据源头与发现,都不想说,甚至连此制是何制,分明清楚,也不点破。 后悔吧,呆在我身边。 窗外似有鸟鸣,夜半本有鸟鸣,叫她想起蓬溪山。我以这般道理论事,还后悔就太自相矛盾了。来日便悔也不会是因这个。 她说来日,可以理解为此刻不悔。顾星朗心绪分明开合,强压着故作轻松:来日若悔,要即时告诉我。 好。 由始至终没人动,挨坐姿态,闭着的眼,只嘴唇开合说着些夫妻君臣又只如知交的话。 该有隔吧,那隔阂却是坦诚模样,将人间无数挡在车外仍留下两个人的碧云天。 近破晓,车前起人声,是兵士有禀,军报旋即递进来。倚靠早已随阮雪音入睡调转,顾星朗左手抱人在怀,右手将那张纸空中抖开,蔚军袭祁北三郡的消息赫然入眼。 他有意压制动作幅度,仍惊醒了本来浅眠的怀中人。阮雪音睁眼亦看清军报上的字,半晌道:看来鸣銮殿爆炸后不久便出动了,两三个时辰前的事,这时候该又有新局面。 顾星朗将信纸随意丢身侧,听着车马声,望向黎明前最黑的夜色里帘子上格外亮的光,方才讲为臣之道,竞庭歌与你总是同一套师承吧。如有必要,她会为其主君负伤送命么。 阮雪音缓坐起来想了想。应该会。 他不意她平静如斯,转头看了一眼。 信函出御驾,由那名先前送呈的兵士揣了一路向北,绕过战火之地途径河流山川,直奔边境,于对方箭雨密匝中高呼我君御笔请蔚君陛下过目。 慕容峋带甲,人在中军帐,启封阅了,单手揉成团遥扔进火盆。 正午已过,北国艳阳,他出帐望了会儿茫茫原野,一跃上飒露紫便往南行。周遭皆营帐,号称二十万实际约十八,入祁境八万,还有十万,下一道军报至便能定夺要否加码。 传令下去,对方若有休戈之意,可以暂休,休而不退。 越境侵袭,若不退,对方怎会休戈?随行将士不明,到底晓得祁君有信,高声应诺,快马南奔。 顾星朗至边境时正值黄昏。 一望无垠的狼藉,黑甲银甲交错,暗红如河流纵横大地上,经白日曝晒已经干涸。 他沿途撩窗帘看过。血腥气到这里已经不重,阮雪音还是腹内翻腾几乎呕。 山河盘被四名祁兵率先抬出,步伐整齐送往那头慕容峋跟前。 飒露紫上黑甲的蔚君命人将东西收了,策马前行数步,等待之姿。 顾星朗在车内坐了会儿没动。 终起身之瞬阮雪音微张口,到底未出半个字。 奔宵就在车前,他下车上马,原地伫立亦是等待之姿。 晚霞如裂帛烧狂了又熄,浑圆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以下,还是深寂,直到星星渐起一颗颗挂满北天,兵马声再次由南而来,较之御驾声势显著弱,听在耳里不过一两千人。 是柴一诺驭白驹在前,银甲的兵士前后戍卫着两辆车。 慕容兄的美人随军渡海替主君传话,连同久在霁都的竞先生,我给你一起送回来了。顾星朗淡声。 柴一诺得了示意抬手,后方车帘起,黑衣的上官妧出来,艳色被掩无人识。 相国在更后面那辆。顾星朗又向旁侧纪平,姐夫你去接一下。 第七百三十二章 青山遮不住 纪平下马,穿入层层兵甲抵车前,稍稳心神,亲自掀帘。 卫兵在侧,父子俩相视片刻,面色都静,看在旁人眼里不过久别画面。 父亲。纪平伸左手,自为方便纪桓抬右手。 --